李伟拖着疲惫的身子推开家门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按了几下，灯却没有亮。

“又停电了。”他叹了口气，摸黑把公文包放在鞋柜上。

手机只剩百分之五的电量，他借着屏幕微弱的光亮找到半截蜡烛，点燃后，昏黄的光晕在客厅里摇曳。他瘫坐在沙发上，盯着跳动的烛火发呆。没有电，意味着没法工作，没法刷手机，没法做任何事。

这是老小区这个月第三次停电了。物业说线路老化，维修需要时间。

烛光忽然晃动了一下，李伟抬头，看见阳台门不知何时开了。他起身去关门，却意外发现夜空格外清澈。没有城市霓虹的干扰，星星像被洗过似的明亮。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看星星是什么时候了。每天加班到深夜，回家后还要处理邮件，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

“咚咚”，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开门一看，是对门的老张，手里也举着一根蜡烛。

“小李，有充电宝吗？我手机没电了，闺女在国外，说好今晚视频的。”

李伟苦笑：“张叔，我手机也快没电了。要不，您进来坐坐？”

老张犹豫了一下，还是进来了。两人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他们做邻居五年了，除了点头打招呼，几乎没有说过话。

“哟，你这蜡烛还挺香。”老张没话找话。

“女朋友买的，说是香薰蜡烛，能缓解压力。”李伟笑了笑，“喝点什么？虽然没电，但我有瓶不错的威士忌。”

老张眼睛一亮：“好啊！”

酒过三巡，两人话匣子打开了。李伟发现老张不是他想象中的古板老头，而是个走南闯北过的退休记者。老张也惊讶于李伟这个“整天盯着电脑的年轻人”居然读过那么多书。

“你看那颗最亮的，是金星。”老张指着窗外说，“我以前在西北沙漠采访，那里的星空才叫壮观，银河清晰可见，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星星。”

“我小时候在农村，夏天经常躺在房顶上看星星。”李伟说，“我奶奶说，每颗星都是一个人的灵魂。”

阳台上传来细微的响动。一只橘猫溜达进来，毫不客气地跳上沙发。

“是大橘啊！”老张挠了挠猫下巴，“它也来凑热闹。”

“您认识这猫？”

“小区里的流浪猫，我经常喂它。”老张笑道，“它可是这片的老人了，比咱俩住得都久。”

又有人敲门。楼下的小夫妻抱着孩子上来问有没有蜡烛，他们孩子怕黑。接着，楼上的大学生也来问停电情况。不知不觉，李伟的小客厅里聚集了七八个人。

大家拿出手机照明，有人贡献出零食，有人拿出了吉他。大学生居然从家里拿来一箱啤酒：“反正冰要化了，不如喝掉。”

烛光中，大家分享食物，聊着天。大学生弹唱起老歌，小夫妻的孩子随着音乐摇摆，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老张讲起采访中的趣事，李伟说起职场糗事。停电反而成了久违的聚会理由。

“其实咱们楼里挺多有趣的人。”小妻子说，“平时电梯里见面都不说话，没想到这么能聊。”

“都是手机害的。”她丈夫说，“每个人盯着自己屏幕，谁还搭理真人啊。”

凌晨一点，电还没来，但大家都不在意了。李伟望着客厅里谈笑的人们，忽然觉得这个他每天只想逃离的简陋租屋，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最后一位邻居离开时，已经快凌晨两点了。李伟送走客人，回到客厅，发现大橘猫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他吹灭即将燃尽的蜡烛，打开阳台门。夜风拂面，星光洒满阳台。远处，城市的灯光依然璀璨，但他们这一片陷入了难得的黑暗与宁静。

手机彻底没电了。李伟却一点也不焦虑明天的工作。他轻轻抚摸着猫，仰望星空。

停电真好，他想。或许明天应该主动拔掉电源，多一些这样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