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和搭伙老伴同居,第一晚她掀开我被子,非要拉我去医院。
走廊的白炽灯管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像一只濒死的夏蝉。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更复杂的、属于病痛和等待的气味。
我坐在冰凉的塑料排椅上,看着对面的急诊室大门。门上方红色的“急诊中”三个字,像三块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视网膜。
陈源就坐在我身边,低着头,双手插在发间,露出一段疲惫而脆弱的脖颈。
他刚换过药,背上那道被我发现的、长长的划痕上,覆着一块洁白的长方形纱布。纱布边缘,隐隐透出一点药膏的黄色。
医生说,只是普通的皮肤划伤,有点发炎,但没什么大事。倒是顺带测出的血压,高得吓人。
“长期精神紧张,睡眠不足,要多注意休息。”医生用笔敲了敲病历本,看着我,语气公事公办,“家属多监督。”
我点了头,说“谢谢医生”。
家属。这个词从我嘴里说出来,像含着一块咯牙的冰。
陈源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话,像一个被抽掉所有骨头的布偶,任由我挂号、领着他去诊室、缴费、看他换药。
直到现在,我们坐在这里,等待他挂的降压点滴流尽最后一滴药液。
时间是凌晨两点。
这是我们“搭伙”生活的第一天。或者说,第一个夜晚。
一切的开端,始于两天前的一场雨。
两天前,周五,下午四点。
窗外下起了雨,不大,但很密,像一张灰色的网,把整座城市都罩在里面。
我提前处理完了手头一个季度的审计报告,准备下班。
给陈源发了条微信:“今晚回家吃饭吗?我炖了汤。”
过了五分钟,他回过来:“要加个班,项目有点急。你先吃,别等我。”
意料之中。
这半年来,他的加班越来越频繁,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我关掉电脑,回复:“好,注意身体。”
没有多余的问询。我们的婚姻,在走过第七个年头,尤其是在第三次试管婴儿失败后,就进入了一种奇特的静默期。
像两棵种在同一个花盆里,根系却不再互相缠绕的植物。
我撑着伞,走进雨里。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让我的头脑格外清醒。
没有直接回家,我拐进了地铁口附近那家我们常去的超市。
汤是莲藕排骨汤,我还想买点别的。
路过水果区,饱满的红石榴堆成一座小山。我想起陈源前几天提过一句,说他同事带的石榴很甜。
我停下来,开始一颗一颗地挑。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陈源的助理小李,一个刚毕业的男孩,声音带着点慌张。
“林姐,陈哥的手机落我这儿了,他刚跟张副总出去见客户,走得急。您看是给他送过去,还是我先替他保管?”
我心里“咯噔”一下。
加班?见客户?
我看着购物篮里刚挑好的那颗浑圆的石榴,它红得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你别动,我现在过去拿。”我的声音很稳,稳得像在念一份与我无关的报告。
陈源的公司离我家不远,三站地铁。
雨天,地铁里挤满了潮湿的人群和收拢后滴水的雨伞。
我站在摇晃的车厢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不是一个疑神会疑鬼的女人。作为一名财务审计,我的职业习惯是相信证据,而不是猜测。
但这一刻,某种直觉像针一样,扎进了我的神经。
拿到手机时,它很安静地躺在小李的办公桌上。深灰色的金属外壳,和我的是情侣款。
我向小李道了谢,说我会处理。
走出他们公司大楼,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钻进了一家街角的咖啡馆。
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
我当然知道陈源的手机密码,是我的生日。这个设定,曾经让我觉得甜蜜。
现在,它只让我觉得讽刺。
手机屏幕亮起,壁纸是我们几年前去大理旅行时拍的合影。照片里的我们,笑得没有一丝阴霾。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个绿色的聊天软件。
一切如常。
置顶的家庭群,几个工作群,还有一些零散的聊天。
和他发给我的那句“要加个班”一样,他给妈妈也发了类似的消息。
滴水不漏。
我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直到我点开打车软件。
我想看看他今晚的出行记录,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去见客户了。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标签。
“常用同行人”。
软件为了方便用户,会自动记录那些经常一起下单、路线重合的联系人。
他的“常用同行人”里,只有一个。
备注是:“小安”。
点开头像,是一个年轻女孩的侧脸,在阳光下笑得很甜,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
我不认识她。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然后又缓缓松开,只留下一片冰冷的麻木。
我没有立刻去翻查他和小安的聊天记录。我知道,一个心思缜密到会用两个理由搪塞不同人的人,大概率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
我只是截了个图,把那张“常用同行人”的页面,保存了下来。
然后,我开始像梳理一笔烂账一样,冷静地、一条一条地,往前翻他的出行记录。
每周三、周五,晚上十点以后,都会有一单从公司附近到城东一个叫做“金色梧桐”的小区的订单。
偶尔,出发点会变成某个餐厅或者电影院。
但终点,始终是那个小区。
而“小安”的同行记录,完美地覆盖了这些行程。
金色梧桐。
我记得这个名字。陈源公司新来的一个实习生,好像就住在那一片。
我关掉打车软件,开始翻看他的支付记录。
最近三个月,多了很多我不知道的开销。
一家日料店,消费1288。
一家珠宝店,消费5200。
还有几笔不小的线上转账,收款人的昵称,是一个向日葵的表情。
我点开那个向日葵的头像。
主页背景,是一张手部特写。一只修长的、属于男性的手,正温柔地给一只纤细的、属于女性的手,戴上一条手链。
那条手链,我认得。是支付记录里那家珠宝店的主打款。
而那只男性的手,我更认得。
无名指上那道浅浅的疤,是有一年我们一起做饭时,他不小心被碎掉的盘子划伤的。
是我,亲手给他贴的创可贴。
雨还在下。
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爵士乐,暖气开得很足。
我却觉得浑身发冷,从指尖一直冷到心脏。
我没有哭,甚至没有一丝想要流泪的冲动。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证据链,完整了。
我把他的手机装回口袋,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提着那颗石榴回了家。
莲藕排骨汤还在小火上“咕嘟”着,满屋子都是温暖的香气。
我把汤盛出来,自己喝了一碗。
然后,我开始收拾屋子。
把陈源散落在沙发上的外套挂好,把他的球鞋放进鞋柜,把他喝了一半的水杯洗干净。
我做这一切的时候,内心平静得可怕。
我不是在为他整理,我是在为我自己。
我需要通过这些有条不紊的动作,来确认我对这个家、对我的生活,依然拥有掌控权。
晚上十一点,陈源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一股酒气和雨水的潮湿,但没有香水味。
他很谨慎。
“回来了?”我从书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本翻了一半的专业书。
“嗯,刚陪张副总跟客户喝了几杯,累死了。”他一边换鞋,一边揉着太阳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疲惫。
“汤在锅里温着,给你盛一碗?”
“不了,喝不下了。”他摆摆手,径直走向卧室,“我先洗个澡。”
我看着他的背影,那是我看了十年的背影。曾经宽厚,能给我安全感。
现在,我只觉得陌生。
他洗完澡出来,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我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看了他很久。
他的呼吸均匀,眉头却微微皱着,像是在梦里也在为什么事烦恼。
我想起我们刚结婚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设计师,熬夜画图是家常便饭。我总是等他睡着后,悄悄给他盖好被子。
他的手总是不老实,喜欢伸在外面。我每次都会把他的手捉回来,放进被子里。
现在,他的手也放在被子外面。
我却没有任何想去把它拿回来的欲望。
那只手,给另一个女孩戴过手链。
脏了。
我不是善良,我是不喜欢脏。
我在沙发上坐了一夜。
第二天是周六。
陈源一觉睡到中午才醒。
他似乎对我昨晚的平静没有起任何疑心,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我的平静。
“老婆,今天想吃什么?我来做。”他伸了个懒腰,带着点讨好的语气。
这是他的习惯。每当他觉得加班晚归有些愧疚时,就会用这种方式补偿。
“不用了,”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我约了人,下午在外面吃。”
他愣了一下:“约了谁?”
“一个朋友。”我没有多做解释。
我化了个淡妆,换上了一套干练的职业套装。
出门前,我对他说:“陈源,下午三点,市中心那家‘独白’咖啡馆,二楼靠窗的位置。你也来一下。”
他脸上的表情,从疑惑,慢慢变成了警觉。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你来了就知道了。”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把你的那位‘小安’,也带上。”
他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独白”咖啡馆。
我特意选了这个地方。安静,私密性好,每个卡座之间都有绿植隔断。
适合谈判。
我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
点了杯黑咖啡,没加糖没加奶。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我的神经更加绷紧。
三点整,陈源来了。
一个人。
他脸色很难看,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像是昨晚也没睡好。
“她没来。”他在我对面坐下,声音沙哑,“林殊,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笑了笑,把我的手机推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我昨天截下的那张图。
“常用同行人,小安。”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我昨天也去了你的公司,拿回了你的手机。”我继续说,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份报告,“顺便,查了你的出行记录和支付记录。”
我没有把那些更直接的证据——手链的照片、转账记录——摆出来。
有时候,点到为止的威慑力,远比和盘托出要大。
他沉默了。
那种沉默,是默认。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挫败感:“是,我承认。”
“为什么?”我问。
这个问题,也许是所有被背叛的妻子都会问的。
但我问出口的时候,没有愤怒,没有歇斯底里,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好奇。
我想知道,我们七年的感情,我们共同经历的那些期待和失落,到底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我……”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我们卡座旁边响起。
“陈……陈哥?”
我抬起头。
一个年轻的女孩站在那里,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就是照片上的那张脸,只是真人比照片上更显得稚嫩和不安。
是小安。
她显然是跟着陈源来的。
陈源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别来吗!”
女孩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嘴唇哆嗦着,看着我,又看看陈源,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我……我担心你。”
真是年轻。把担心和冲动写在脸上。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有点乏味。
我预想中的修罗场,似乎并没有出现。
“坐吧。”我指了指陈源旁边的位置。
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
陈源把头埋得更低了,像个等待审判的囚犯。
三个人,一张桌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最后,还是我打破了僵局。
我看着那个叫安然的女孩,她大概二十一二岁,大学还没毕业。
“你叫安然?”
她点点头,小声地“嗯”了一下。
“你喜欢他什么?”我问。
这个问题,让陈源和安然都愣住了。
安然咬着嘴唇,似乎在组织语言。
“他……他对我很好。”她小声说,“他很成熟,会教我很多东西。工作上,生活上,都是。”
“他跟我说,他和你的感情已经没有了,只是因为责任才在一起。”
“他说他每天回家,都像走进一个黑洞,很压抑,很累。”
“他说跟我在一起,他才觉得放松,觉得自己还活着。”
她一口气说完,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
黑洞。
这个词,像一把锥子,扎进我的心里。
原来,我精心维系的這個家,在他眼里,是一个黑洞。
我没有去看陈源的表情。
我只是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依旧很苦。
“所以,你是来拯救他的?”我问安然,语气里带了一丝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嘲讽。
她没说话,但她泛红的眼睛,已经给了我答案。
多经典的剧本。
一个在婚姻里感到疲惫和窒息的男人,一个天真地以为自己是救世主的年轻女孩。
我不想再听下去了。
我把目光转向陈源。
“现在,我们来谈谈解决方案。”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林殊,你……”
“你以为我会在这里扇她一巴掌,或者跟你大吵大闹,然后提离婚?”我摇了摇头,“陈源,我们是成年人。成年人的世界,要讲规则。”
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两份文件,放在桌上。
“我们结婚七年,根据婚姻法,婚内财产属于共同财产。这套房子,两辆车,你的工作室股份,我的理财产品,都算。”
“婚内,双方负有忠诚义务。”
“你,违约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咖啡馆安静的空气里。
安然的脸已经全白了,嘴唇毫无血色。
陈源看着我,眼神复杂,有羞愧,有恐惧,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你想怎么样?”他哑着嗓子问。
“我给你两个选择。”
我推过去一份文件。
“第一,离婚。按照法律,婚内过错方,在财产分割上,要对无过错方进行补偿。这份协议我拟好了,你净身出户。你的工作室,我会找专业的资产评估公司来核算,我拿走我应得的一半。”
他的手,抖了一下。
“第二,”我把另一份文件推过去,“不离婚。”
他眼里闪过一丝光。
“但是,我们要重新定义我们的关系。”
“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夫妻,而是‘婚姻合伙人’。或者说,搭伙过日子。”
“这份是补充协议。我加了几个条款。”
“第一,家庭财产由我统一管理。你的工资卡、奖金,所有收入,全部上交。日常开销,我会给你。重大支出,需要我签字同意。”
“第二,你的下班时间。晚上七点前必须到家,除非有三人以上的同事证明的集体加班。禁止一切不必要的应酬。”
“第三,你的社交圈。断绝和这位安小姐的所有联系。所有。手机、微信,拉黑删除。工作上,我会跟你老板沟通,把她调离你的项目组。”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我们之间,设立一个为期六个月的‘忠诚观察期’。在此期间,如果再有任何违背忠诚义务的行为,哪怕是暧昧的短信,被我发现,我们将自动执行第一套方案,离婚,你净身出户。”
我看着他,也看着旁边那个已经呆若木鸡的女孩。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陈源。我是在通知你。”
“签,还是不签。你现在选。”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源死死地盯着那两份文件,像是在看自己的判决书。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安然在一旁,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无声地,一颗一颗砸在桌面上。
她大概从未想过,一段她所以为的“爱情”,会被我用如此冰冷、量化的方式,摆上台面。
“林殊,”陈源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
“绝?”我反问,“在你用我们的共同财产去给别人买五千块的手链时,你有想过‘绝’这个字吗?”
“在你骗我说加班,却在别人的温柔乡里放松时,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陈源,克制不是恩赐,是义务。”
“我今天之所以还给你第二个选择,不是因为我还爱你,或者还想维系这段感情。”
“是因为离婚的成本太高了。分割财产,应对双方父母,解释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我嫌麻烦。”
“我只是选择了一个对我来说,当下损失最小、最省事的处理方式。”
“我的人生,不想再因为你的错误,凭空多出这么多烂摊子。”
我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所有虚伪的自尊和可笑的借口。
他彻底垮了。
他双手捂住脸,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我没有理会他,也没有去看安然。
我只是静静地等着。
这个下午,仿佛被无限拉长。
咖啡馆里的人换了一拨,窗外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最后,陈源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拿起那份“补充协议”,和我放在桌上的笔。
“我签。”
他说。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个名字,我曾经觉得无比好听的名字,此刻,像一个耻辱的烙印。
我把协议收好,一式两份,一份给他,一份我留着。
“好了。”我站起身,“从现在开始,协议生效。”
我看了安然一眼,她还在哭。
“安小姐,”我说,“这个男人,你所谓的‘成熟’‘可靠’的男人,在真正的选择面前,并没有选择你。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你以为的爱情,不过是他逃避现实的一个出口。现在,这个出口被我堵上了。”
“以后,好自为之。”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
我不需要看他们的反应。
这场战役,我已经赢了。
虽然赢得一点都不光彩,也不快乐。
走出咖啡馆,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空气清新,带着泥土的味道。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天,快黑了。
我和陈源的新生活,也即将开始。
那天晚上,陈源很晚才回来。
我没有问他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
协议里没有规定他如何处理“分手”的后续,那是他的事。我只看结果。
他回来的时候,身上没有酒气,只有一股浓重的疲惫。
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从我手里接过他的工资卡、信用卡,放在了我书桌的抽屉里。
然后,他走进了客房。
从那天起,我们开始了分房睡。
主卧是我的,客房是他的。
偌大的房子,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我们成了同一屋檐下,最熟悉的陌生人。
周一早上,我醒来的时候,看到餐桌上摆着早餐。
煎蛋,烤吐司,还有一杯温牛奶。
煎蛋的边缘有点焦,吐司也烤得过火了。
但我知道,他是在用行动,履行他的“协议”。
我面无表情地坐下来,吃掉了早餐。
味道不怎么样。
晚上,六点四十五分,他准时回到了家。
手里提着菜。
“我……我买了点菜,晚上我来做饭吧。”他有些局促地说。
“不用。”我从他手里接过袋子,“厨房是我的领域,协议里没说要你做饭。”
我走进厨房,开始处理食材。
他没有离开,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
“林殊,”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们……真的要这样吗?”
我洗菜的手顿了一下。
“哪样?”
“就像……就像两个合租的室友。不,连室友都不如。”
“不然呢?”我转过身,看着他,“你还期待什么?温情脉脉,相敬如宾?”
“陈源,我之所以让你留在这个家里,是因为你的‘使用价值’还没有完全消失。”
“你是房子的共同还贷人,是双方父母眼里的‘好女婿’‘好儿子’,是我应付亲戚朋友催生时的挡箭牌。”
“但这些,都是基于‘规则’。一旦你破坏规则,你的使用价值就清零了。”
“到那时,我就会像处理一项不良资产一样,把你清理出去。”
我的话很残忍,我知道。
但我必须让他明白,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感情的缓冲地带了。
只剩下冷冰冰的条款和责任。
他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他没再说什么,默默地转身,回了客房。
那扇门关上的时候,发出很轻的一声响。
我却觉得,那声音震得我的心口发疼。
我低头看着水池里鲜红的西红柿,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
我用力眨了眨眼,把那点即将涌出的湿意,逼了回去。
不能哭。
审计报告的第一条原则就是,保持客观,不被情绪左右。
我的婚姻,现在就是我手里最棘手的一份审计项目。
日子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中,一天天过去。
陈源严格遵守着协议上的每一条。
准时回家,手机放在客厅充电,所有社交活动都会提前向我“报备”。
他开始学着做家务,打扫卫生,晾晒衣服。
他会记得给我买我喜欢吃的石榴,一颗一颗剥好,放在玻璃碗里,用保鲜膜封好,放进冰箱。
就像我曾经为他做的那样。
我们很少说话。
交流仅限于“饭好了”“我出门了”“这个月的水电费账单来了”这种必要的信息。
他瘦了,也憔悴了。
眼下的黑眼圈越来越重,人也总是很沉默。
有时候我会在半夜醒来,听到客房里传来他压抑的咳嗽声。
我没有去问。
协议里,没有包含关心他身体状况的条款。
直到那个晚上。
也就是我们去医院的那个晚上。
那是我签下协议后,第一次主动走进他的房间。
我们已经这样“搭伙”生活了快两个月。
那天晚上,我因为一个项目的数据问题,加班到很晚。
回房睡觉时,路过客房。
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
我听到了他很不寻常的呼吸声,急促,还带着点痛苦的呻吟。
我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犹豫了几秒钟,我还是推开了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勾勒出床上那个蜷缩着的身影。
他好像睡得很不安稳,身体微微颤抖着。
我走过去,借着月光,看到他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探探他的额头。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皮肤时,我停住了。
我在干什么?
我是在关心他吗?
不。
我对自己说。
他是我这项“婚姻资产重组项目”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我需要确保他的“功能”完好。
对,就是这样。
我这么说服着自己,然后伸手,轻轻掀开了他身上那床薄薄的夏被。
他睡着的时候,习惯性地侧着身,背对着我。
然后,我看到了。
在他的背上,从左边的肩胛骨下方,一直延伸到腰侧,有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划痕。
那道划痕已经结了痂,但周围的皮肤,又红又肿,明显是发炎了。
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一丝丝黄色的脓液。
在清冷的月光下,那道伤口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他苍白的皮肤上。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这不是新的伤。看结痂的程度,至少有一周了。
他竟然瞒了我这么久。
“陈源。”我推了推他。
他“唔”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眼神还有些迷蒙。
“林殊?怎么了?”
“你背上怎么回事?”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显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下意识地想去摸自己的后背。
“没什么……前几天在工地上,不小心被钢筋划了一下,小伤。”他坐起身,语气很轻松,但额头上的冷汗出卖了他。
工地上?
他是一个室内设计师,虽然偶尔要去现场,但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而且,他最近根本没有外地的项目。
他在撒谎。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忠诚观察期”。
协议上的条款,瞬间浮现在我脑海里。
“把衣服脱了。”我命令道。
他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林殊,真没什么,就是小伤,已经快好了。”
“我让你脱了!”我的声音陡然拔高。
他被我吓住了,犹豫着,慢慢地,脱掉了身上的睡衣。
我打开房间的灯。
刺眼的白光下,那道伤口显得更加狰狞。
我走上前,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伤口周围红肿的皮肤。
他疼得“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瞬间绷紧。
“这就是你说的‘小伤’?”我盯着他的眼睛,“都发炎成这样了,为什么不去医院?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我怕你担心。”他避开我的视线,小声说。
怕我担心?
多么可笑的借口。
我们现在,还有“担心”这种情绪的存在空间吗?
或者,他怕的,根本不是我担心。
而是怕我追问这道伤的来历。
我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
打架?事故?还是……和什么人在一起时,留下的痕
迹?
那个叫安然的女孩的脸,不受控制地浮现在我眼前。
一股夹杂着愤怒和恶心的情绪,瞬间冲上了我的头顶。
“起来。”我说,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去哪儿?”
“去医院。”
“不用,林殊,真的不用,我涂点药就好了,这么晚了……”
“我再说一遍,起来,去医院。”我打断他,一字一句地说,“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换衣服。”
“如果你还想让那份协议继续生效的话。”
最后这句话,是我的杀手锏。
他果然不动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最后,他颓然地垂下头,像一头被彻底驯服的困兽。
“好。”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我们坐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里,像两个被命运捆绑在一起的囚徒。
点滴快打完了。
护士过来拔了针,嘱咐了几句注意休息、按时换药的话。
陈源默默地站起身,穿上外套。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城市的另一端,透出鱼肚白色的光。
我们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谁都没有说话。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在寂静的黎明里,显得格外清晰。
“对不起。”
走了很久,陈源突然开口。
“让你陪我折腾了一晚上。”
我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远处那抹越来越亮的晨光。
“协议里没有规定你不能生病。但协议里规定了,我们之间不能有隐瞒。”我说。
“我没有……”他急着辩解。
“这道伤,到底是怎么来的?”我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
清晨的光线,照亮了他的脸。我看到他眼里的血丝,和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
他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疲惫和脆弱。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是张副总。”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上周,公司聚餐,他喝多了,非要拉着几个新来的实习生去KTV。其中一个女孩不愿意,他就……动手动脚的。”
“我上去拦,跟他起了点冲突。他推了我一把,我没站稳,后背撞到了包厢里一个坏掉的铁皮垃圾桶边缘。”
“就这样?”
“就这样。”
我盯着他的眼睛,试图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张副众,我知道,是他的顶头上司,也是他口中那个“好兄弟”。
“为什么不报警?”我问。
“报警?”他苦笑了一下,“林殊,你不在我们这个行业,你不懂。张副总是老板的小舅子,我在这个项目上花了两年的心血,马上就要出成果了。如果这时候得罪他,我这两年就全白费了。”
“所以,你就忍了?”
“不然呢?”他反问,“我还能怎么样?我已经不是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了,不能凭着一腔热血就去砸掉自己的饭碗。”
“我需要这份工作,我们需要这份收入来还房贷,来生活。”
他的话,让我无言以对。
是啊,生活。
多么沉重,又多么现实的两个字。
我突然想起安然说的那些话。
“他说他每天回家,都像走进一个黑洞,很压抑,很累。”
那一刻,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他的“累”。
不仅仅是来自于我的冷漠和我们之间死寂的婚姻。
还有来自工作,来自这些他无法对人言说的压力和委屈。
他选择了一个最愚蠢的方式去寻找出口,去“放松”自己。
他犯了不可原谅的错。
但此刻,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那张写满了隐忍和疲惫的脸,我心里的那股尖锐的愤怒,似乎被什么东西,软化了一点点。
“疼吗?”我问。
声音很轻。
他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个。
他看着我,眼眶慢慢地,红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又摇了摇头。
我看着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我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回家吧。”我说。
天,已经大亮了。
回到家,我们都累坏了。
陈源吃了医生开的药,就回客房躺下了。
我没有睡意。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越来越明亮的天空。
一夜未眠,我的头脑却异常清醒。
陈源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原本平静如死水的心湖。
张副总。
这个名字,我有点印象。陈源偶尔会提起,说他业务能力不怎么样,但很会拉关系。
我打开我的笔记本电脑,登录了一个我很少使用的社交平台账号。
输入“张副总”和他公司的名字。
很快,一些信息就跳了出来。
我像一个侦探,顺着这些蛛丝马迹,一点点地往下挖。
我看到了张副总和他老婆的微博,看到了他们秀恩爱的照片。
也看到了下面一些匿名的、意有所指的评论。
说他喜欢对年轻女下属动手动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说他负责的几个项目,账目都有些不清不楚。
我的职业敏感性,让我立刻警觉了起来。
我打开了另一个更专业的企业信息查询网站。
输入陈源公司的名字。
我看到了他们的股权结构,看到了他们的年报。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安然。
她不是实习生。
她是公司另一位股东的女儿。那位股东,和张副总,在好几个投资项目上,都有关联。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事情,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陈源,他到底是真的出轨,还是……掉进了一个别人为他设好的圈套?
那个天真的、以为自己是救世主的安然,在这场游戏里,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图,感觉自己像是在解一个巨大的谜题。
而我的丈夫陈源,就是谜题的中心。
他既是犯错者,也可能是……受害者。
我关上电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厨房里,那锅我两天前炖的莲藕排骨汤,还放在那里。
已经坏了。
我走过去,把它倒掉,然后仔仔细细地,把锅刷了三遍。
直到不锈钢的锅底,光洁如新,能照出我冷静的脸。
生活给了我一个酸得发苦的柠檬。
我曾经以为,我能做的,只是把它捏在手里,忍受着它的酸涩。
但现在,我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或许,我可以试着,把它榨成一杯柠檬水。
一杯,加了冰,加了糖,甚至可以加一点伏特加的,强劲的柠檬水。
中午,陈源醒了。
他看起来还是很虚弱,但精神比早上好了一些。
我给他下了一碗面,卧了两个荷包蛋。
他看到那碗面的时候,愣住了。
“你……”
“医生说你要吃点清淡的。”我把面放在他面前的餐桌上。
他没动,只是看着我。
“林殊,”他声音很低,“谢谢你。”
“不用谢,”我说,“保证你的健康,也是协议的一部分。我需要一个能按时还房贷的合伙人,而不是一个需要我照顾的病人。”
我的话,依然带着刺。
但他好像并不在意。
他拿起筷子,默默地开始吃面。
他吃得很慢,很认真,像是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
吃到一半,他突然抬起头。
“那天……在咖啡馆,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你说,离婚的成本太高,你嫌麻烦。”
“林殊,如果……如果我能把这些麻烦都处理好呢?我把张副总的事情解决了,把公司那些烂摊子都理顺了,把属于我们的东西,都拿回来。”
“到那个时候,你……还会嫌麻烦吗?”
我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
那不是哀求,也不是乞怜。
那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我突然明白了。
带他去医院,处理他的伤口,这个动作,无意中给了他一个信号。
一个他可以示弱,可以把伤口暴露给我的信号。
而他,抓住了这个信号。
他在向我证明,他还有“使用价值”。
甚至,他想创造出新的“价值”。
有意思。
我的这个“婚姻合伙人”,似乎比我想象的,要更有韧性。
“等你做到了再说。”我淡淡地回答。
没有承诺,也没有拒绝。
就像一个谨慎的投资人,在评估一个高风险、但潜在回报也很高的项目。
他笑了。
是这两个月来,我第一次看到他笑。
虽然很浅,还带着点苦涩,但确确实实,是一个笑容。
“好。”他说。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们之间那间密不透风的、充满了规则和条款的房间,好像被推开了一扇小小的窗。
有风,吹了进来。
接下来的日子,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陈源依然遵守着协议,但他的状态,完全不同了。
他不再是那个被动接受审判的犯人,而更像一个在为自己争取减刑的囚徒。
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收集张副总在公司里违规操作的证据。
那些他曾经为了“饭碗”而选择隐忍的东西,现在,成了他反击的武器。
我没有插手。
这是他的战场,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但我会在他熬夜整理资料时,给他泡一杯热茶。
会在他因为找不到突破口而烦躁不安时,提醒他,“注意逻辑链的完整性”。
我们的交流,依然很少涉及感情。
但我们开始讨论他的“项目进展”,分析张副总的性格弱点,推演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我们像两个真正的“合伙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并肩作战。
虽然我们的目标,并不完全相同。
他想赢回的,或许是我们的婚姻。
而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那份“资产”,并清除掉所有的“潜在风险”。
有一天晚上,他拿着一份整理好的文件给我看。
是张副总利用职务之便,将公司一个利润丰厚的小项目,外包给了他老婆弟弟开的皮包公司,从中赚取巨额差价的证据。
证据链很完整,从合同到发票,再到银行流水,一应俱全。
“有了这个,就足够把他拉下马了。”他说,眼睛里闪着光。
“还不够。”我摇了摇头。
“这只能证明他违规,但扳不倒他。别忘了,他背后是谁。”
“你需要一个更有力的武器。一个能让他背后的人,都不得不放弃他的武器。”
他皱起了眉:“什么武器?”
我看着他,缓缓说出两个字:
“安然。”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林殊,这件事跟她没关系。”
“没关系?”我冷笑一声,“陈源,你到现在还觉得她是个天真无辜的小白兔吗?”
“一个普通实习生,能让你一个资深设计师,心甘情愿地为她鞍前马后,甚至不惜跟上司起冲突?”
“一个刚毕业的女孩,能随随便便住在‘金色梧桐’那种高档小区?”
“你好好想想,从她出现开始,你周围的一切,是不是都开始变得不顺?”
我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刺向他一直以来不愿面对的现实。
他沉默了。
我把那份我查到的公司股权结构图,推到他面前。
“她是公司股东的女儿。而那位股东,和张副总,是利益共同体。”
“你,陈源,你这个项目总监,是他们吞掉整个项目,最碍事的绊脚石。”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你身败名裂、自动出局的理由。”
“还有什么,比一桩‘办公室桃色丑闻’,更有效,更具杀伤力呢?”
陈源看着那张关系图,脸色一点一点地,变得惨白。
他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他靠在沙发上,喃喃自语:“不可能……她不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我把他的手机递给他。
“协议里说,你不能联系她。但是,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
“现在,我授权你,联系她。”
“就问她一句话。”
“张副总让你接近我的时候,答应了给你什么好处。”
陈源最终还是没有打那个电话。
他只是给安然发了一条微信。
用我的话说,去问她。
他等了很久。
那一个小时,他就像一尊雕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
我没有打扰他。
这是他必须自己面对的,最后一层幻象的破灭。
终于,手机响了。
是安然的回信。
很长的一段话。
我没有凑过去看。
我看到陈源的肩膀,垮了下去。
他把手机递给我,声音里,是彻底的死寂。
“你看吧。”
我接过手机。
安然的回复,充满了年轻人的坦率,和一丝被拆穿后的慌乱。
“陈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是张叔叔……他是我爸爸的朋友。他说你人很好,但就是太倔,不懂得变通。他想提拔你,但需要你‘开窍’。”
“他说只要我能让你喜欢上我,听我的话,他就让我爸给我投资,开一个我自己的甜品店。那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我真的以为,你和嫂子的感情不好。我真的觉得,我是在帮你……”
“对不起,陈哥,我把事情搞砸了。我没想到嫂子会那么厉害……”
多么天衣无缝的谎言,多么可笑的“梦想”。
我把手机还给陈源。
“现在,你信了?”
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站起身,默默地走回客房,关上了门。
那天晚上,我听见他房间里,传来了压抑了很久的,男人的哭声。
我没有去安慰他。
有些成长,必须伴随着剧痛。
第二天,他走出来的时候,眼睛是肿的。
但他整个人,像被雨水冲刷过一样,干净,也锋利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对我说。
一周后,陈源公司的股东大会上。
陈源提交了一份长达五十页的报告。
报告里,不仅有张副总贪污腐败的全部证据,还有一份安然亲笔签名的“情况说明”。
说明里,详细描述了张副总如何教唆她,利用感情去陷害、控制陈源的全过程。
我不知道陈源是怎么拿到那份签名的。
但我知道,当他把那份报告放在桌上时,他已经赢了。
结局,毫无悬念。
张副总被当场停职,接受内部调查。
那位股东,为了自保,也立刻和他划清了界限。
陈源,因为“揭发有功”,并且成功保住了公司的核心项目,被提拔为新的项目总负责人。
名正言顺。
尘埃落定那天,陈源回家,手里提着一瓶红酒,和一大束香槟玫瑰。
他把花递给我。
“林殊,”他说,“我做到了。”
我看着那束花,没有接。
“协议里,可没有送花这一条。”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随即,他把花放在旁边的玄关柜上。
“好,那我们谈谈协议。”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放在我面前。
是一份新的“补充协议”。
“这是我重新拟的。”
“第一,家庭财产,我们共同管理。我保留一张额度五万的信用卡,用于必要的商务支出,账单每月给你过目。”
“第二,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形式的谎言和隐瞒。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
“第三,我请求,撤销‘忠诚观察期’。因为忠诚,不该是被观察和监督的,它应该是发自内心的选择。”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我的眼睛,“我请求,搬回主卧。”
他像一个等待最终裁决的被告,紧张地看着我这个唯一的法官。
我看着他,也看着那份新的协议。
不得不承认,这份协议,比我当初拟定的那份,要高明得多。
它不再是单方面的压制和控制,而是在寻求一种新的平衡。
一种基于坦诚和尊重的,平等的合伙人关系。
我沉默了很久。
“为什么?”我问,“陈源,你经历了这么多,应该明白,我们之间,回不去了。”
“我知道。”他点头,“我没想过要回去。林殊,我不是想回到过去,我是想……和你一起,走向未来。”
“过去那个在婚姻里逃避、懦弱的陈源,已经死了。死在那个我看到安然短信的晚上。”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个新的陈源。”
“我不想再做你的‘不良资产’,我想做你的‘优质潜力股’。”
“林殊,给我一个机会。不是给你自己,是给我。”
他的目光,灼热而坚定。
我看着他,心里那面冰封已久的墙,好像裂开了一道缝。
我拿起笔,在那份新的协议上,签下了我的名字。
“可以。”我说,“但是,客房的被子,你自己搬。”
他愣住了。
然后,他笑了。
笑得像个孩子。
尾声
我们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依然不是爱情,但也不是冰冷的条款。
更像两个在同一条船上,经历过风浪的战友。
我们开始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会讨论工作上的烦心事,也会聊一些无关紧या的社会新闻。
他背上的伤,在我的“监督”下,按时换药,已经完全好了,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疤。
他的血压也降了下来。
我书桌上的那颗石榴,他每天都会记得换新鲜的。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那天晚上。
我加完班回家,陈源已经睡了。
我轻手轻脚地洗漱完,躺上床。
黑暗中,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进来。
我没有想偷看的意思,只是无意中瞥了一眼。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短信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陈总,您要我查的,关于您太太林殊和她前上司的资金往来,有眉目了。”
转载请注明来自Sjyct,本文标题:《掀开美女被子破解版(和搭伙老伴同居)》
还没有评论,来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