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久以后,当警灯的红蓝光芒映在周明凯失魂落魄的脸上时,我才真正明白,那天在游艇上,那位清洁阿姨塞给我一张湿漉漉的纸条,究竟意味着什么。
在那之后的两年里,我像一个侦探,独自拼凑着他用谎言和温柔编织起来的巨大蛛网。我一遍遍地回忆那个午后,海风是咸的,阳光是暖的,我丈夫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挂在嘴边,庆祝着他事业的又一个高峰。
而我却像个傻瓜一样,穿着他精心挑选的白色长裙,以为那只是我们无数个值得纪念的寻常周末中的一个。
故事,还是要从那个即将改变我一切的登船瞬间说起。
第1章 海上的庆功宴
“小舒,小心脚下。”周明凯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温柔,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稳稳地扶住我的手臂,将我从摇晃的码头引上那艘通体洁白的游艇。
海风拂面,带着咸湿而清新的味道。阳光在海面上洒下碎金,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我眯着眼,看着眼前这艘名为“启航号”的游艇,心里涌起一阵不真切的眩晕。这眩晕,一半来自海浪的轻摇,一半来自幸福。
“喜欢吗?为你准备的。”明凯从身后环住我的腰,下巴轻轻抵在我的肩窝,声音里满是笑意。
我回头看他,他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棉麻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的手臂线条结实有力。他看起来容光焕发,眼角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我知道,他最近谈成了一笔大生意,一笔足以让他彻底翻身,甚至迈上一个新台阶的大生意。这次出海,就是为了庆祝,也为了款待几位重要的合作伙伴。
“太夸张了,”我嘴上嗔怪,心里却甜得像灌了蜜,“就是庆祝一下,租这么大的船干嘛。”
“我周明凯的太太,当然配得上最好的。”他亲了亲我的脸颊,然后牵着我的手往甲板走去,“走,老高他们都到了。”
甲板上已经聚了几个人,都是明凯生意上的朋友。为首的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姓高,我们都叫他高总。高建军看到我们,立刻举起手里的香槟杯,大着嗓门喊道:“明凯,就等你了!弟妹还是这么漂亮,你小子好福气啊!”
一阵善意的哄笑声中,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明凯却大大方方地搂着我,给大家介绍:“我太太,陈舒。”
我微笑着和众人点头致意。这些人我大多见过一两次,都是商场上的人,说话做事带着一股精明和豪爽。他们围绕着明凯,说着恭维和展望未来的话,气氛热烈而融洽。我安静地坐在一旁,小口喝着果汁,像一盆恰到好处的绿植,点缀着这场属于男人们的庆功宴。
我看着被众人簇拥在中心的周明凯,心中充满了骄傲和安宁。
我和明凯结婚八年,从一无所有到今天,其中的艰辛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五年前,他第一次创业失败,赔光了我们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那段日子,我们租住在城中村不见天日的握手楼里,每天为了几块钱的菜价争执。我从没抱怨过,只是默默地打两份工,晚上回家给他做一碗热汤面。
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个晚上,他喝多了,抱着我痛哭,像个孩子。他反复说:“小舒,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我发誓,以后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咱们走正道,一步一个脚印,再也不投机取巧,再也不碰那些有风险的东西。”
那个承诺,我记了很多年。
后来,他真的做到了。他跟着高建军从头做起,做建材生意,踏实肯干,人又聪明,很快就东山再起。我们的生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起来,换了车,换了房,如今,甚至能在游艇上举办私人派对。
我以为,苦尽甘来,我们终于迎来了承诺中的“好日子”。
游艇缓缓驶离港口,城市的高楼在视野中慢慢缩小,最终变成一条模糊的天际线。海天一色,无边无际的蓝,让人心胸开阔。我起身想去趟洗手间,顺便吹吹风。
船舱里的装修很豪华,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我推开洗手间的门,迎面走出来一个穿着工作服的阿姨,大概五十岁上下,皮肤黝黑,神情有些局促。她端着一个盆,里面是换下来的毛巾。
我侧身让她,对她笑了笑。
她却猛地停下脚步,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像是同情,又像是焦急。
“有事吗,阿姨?”我有些疑惑地问。
她飞快地朝我身后看了一眼,甲板上的喧闹声被舱门隔绝,走廊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她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你是周总的太太吧?”
我点了点头。
她的手在围裙上紧张地擦了擦,然后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她的手很粗糙,带着常年劳作的茧子,力气却出奇地大。
“阿姨,您……”我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姑娘,”她凑到我耳边,声音抖得厉害,带着一股浓重的海腥味,“你听我说,你得小心你丈夫。”
我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不是什么好人。”阿姨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恳求,“这船有问题,今天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找个机会,快点下船,离他远点!千万别回头!”
说完,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松开我的手,几乎是逃也似的端着盆,匆匆拐进了走廊的另一头,消失不见了。
我一个人僵在原地,手腕上还残留着她用力的触感。走廊里的冷气开得很足,我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刚才那个阿姨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小心你丈夫。
快点下船。
这几个字在我脑子里盘旋,嗡嗡作响。怎么可能?她是认错人了吧?或者……是谁的恶作剧?
我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个荒诞的插曲甩出脑海。明凯那么爱我,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雨,他怎么会……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洗手间的门,用冷水拍了拍脸。镜子里的我,脸色有些苍白。我整理了一下情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
第2章 看不见的裂痕
我回到甲板上,喧闹的气氛像一个无形的罩子,将我重新包裹起来。周明凯正和高建军碰杯,笑得意气风发。阳光照在他脸上,英俊得无可挑剔。
我走过去,他很自然地揽住我的腰,柔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不舒服吗?”
“没有,”我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里面有点闷。”
“那就多吹吹海风。”他帮我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动作亲昵又自然。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笑意和温柔,和我认识了八年的周明凯一模一样。我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那个阿姨的话,一定是个误会。我这样告诉自己,心里却始终悬着一块石头。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开始追随着他。我观察他说话的语气,他喝酒的姿态,他和其他人勾肩搭背时脸上的表情。我看得很仔细,试图从这些熟悉的画面里,找出一点陌生的、能印证那个警告的蛛丝马迹。
可我什么都没发现。他还是那个我熟悉的丈夫,自信、风趣,是全场的焦点。
高建军喝得有些多,搂着周明凯的肩膀,大着舌头说:“明凯啊,哥哥我没看错你!这票干完,咱们兄弟……就彻底上岸了!以后,就是躺着数钱的日子!”
周明凯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声音不大,但很清晰:“高哥,还没到最后一步,话别说太满。小心隔墙有耳。”他说着,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全场。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的眼神在扫过我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那眼神很复杂,快得让我抓不住,但直觉告诉我,那不是平日里看我的眼神。
“上岸”,一个很江湖气的词。做正经生意的人,会用这个词吗?
我端起果汁,掩饰住自己的不安。我告诉自己,是我想多了,商场如战场,他们说话谨慎一些也正常。
游艇继续向深海驶去。大家的情绪越来越高涨,有人提议玩牌,有人开始唱歌。周明凯被簇拥着,像个国王。我找了个借口,说有些头晕,独自走到船尾。
我需要一点空间,来消化心里越来越大的疑团。
船尾挂着救生圈,海浪拍打着船身,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我扶着栏杆,看着身后被船划开的白色浪花,它们翻滚着,很快又被无边无际的蓝色大海吞没,了无痕迹。
我的婚姻,我们看似完美的生活,会不会也像这艘船一样,表面光鲜亮丽,内里却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正朝着一个未知的、危险的深渊驶去?
就在这时,我看到那个清洁阿姨又出现了。她提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从船舱的侧门走出来,准备把垃圾扔到海里。
我心里一动,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她看到我,眼神立刻变得躲闪,低下头,假装没看见我,只想快点干完活离开。
“阿姨。”我叫住了她。
她身体一僵,慢慢地转过身,不敢看我。
“刚才……谢谢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先道谢。
她飞快地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您是不是认识我丈夫?或者……知道些什么?”我鼓起勇气,追问道,“您为什么要提醒我?是不是他有危险?”
我宁愿相信他遇到了危险,而不是他本身就是危险。
阿姨的脸色更白了,她看了一眼甲板的方向,那里依旧传来阵阵笑声。她把手里的垃圾袋攥得紧紧的,指节都发白了。
“姑娘,你别问了。”她声音发颤,“我什么都不能说。你只要记住我的话,想办法下船,越快越好。就当……就当是我求你了。”
她的眼神里,是真真切切的恐惧。这种恐惧,不是装出来的。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我能去哪儿?这在大海上。”我声音里带了一丝绝望。
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迅速塞到我手里,然后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这是船上的紧急通讯器,只能单向接收信息。如果……如果情况不对,他们会用这个通知我们这些工作人员。你拿着,万一……万一有消息,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低下头,手心里是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仪器,冰冷而坚硬。
“我走了,你……你好自为之。”她说完,把垃圾袋往海里一扔,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船舱。
我一个人站在船尾,手里攥着那个小小的通讯器,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海风吹在身上,明明是盛夏,我却觉得浑身冰冷。
甲板上的欢声笑语,此刻听起来那么遥远,那么刺耳。我觉得自己和那个世界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他们在那头狂欢,我在这头,坠入冰窖。
我慢慢走回人群,周明凯立刻发现了我。
“怎么一个人待在那儿?手怎么这么凉?”他握住我的手,眉头微蹙,“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陪你回船舱休息一会儿?”
他的关心,一如既往。可这一次,我却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我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可他坦然地回望着我,眼神里只有关切。
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我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事,可能有点晕船。我去趟洗手间就好。”
我需要一个地方,让我独自待一会儿。
我再次走进船舱,这一次,我没有去洗手间,而是拐进了通往底层的楼梯。这里是船员和工作人员休息的地方,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机油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我找了一个无人的杂物间,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铁皮墙壁,剧烈地喘息着。
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那个阿姨的警告,高建军说的“上岸”,周明凯那个复杂的眼神,还有这个神秘的通讯器……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这场所谓的庆功宴,根本就是一个幌子。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走私?还是别的什么更可怕的交易?
我想起了五年前,周明凯创业失败,就是因为他铤而走险,做了一笔违规的生意,结果被人骗了,血本无归。他说他吸取了教训,他说他会走正道。
难道……他又走回了老路?
不,不可能。他那么爱我,他答应过我的。
可万一是真的呢?
我掏出手机,这里早就没有了信号。我被困在这艘船上,和一群我可能完全不了解的人,漂在茫茫大海上。
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孤独。
我打开了那个小小的通讯器。它没有任何反应,屏幕是黑的。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响,会传来什么样的消息。
等待,成了最磨人的酷刑。
第3章 秘密的通话
我在杂物间里待了很久,直到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才重新走出去。我不能让他们看出我的异样,尤其不能让周明凯起疑。
我回到甲板,派对的气氛已经从热烈转向了某种酒后的松弛。几个人歪在沙发上聊天,高建军大概是喝多了,正在大声地讲着他年轻时的“英雄事迹”。
周明凯不在。
我心里一紧,目光在甲板上迅速搜索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找明凯?”一个姓李的老板笑着指了指船头的位置,“去接个电话。估计是生意上的事,神神秘秘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端着一杯水,装作不经意地朝船头走去。游艇很大,船头的位置相对独立,被驾驶舱隔开,形成了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我走得很慢,高跟鞋踩在甲板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声。我快要走近拐角时,听到了周明凯刻意压低的声音。
“……说了多少次,不要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平日的温和,充满了压抑的烦躁和怒气。
我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躲在拐角后面,连呼吸都屏住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周明key的语气变得更加不耐烦:“货我已经验过了,没问题。但是时间不对,必须等到天黑透,过了十二海里再说。现在动手,风险太大!”
“货?”“动手?”
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我的手脚冰凉,连手里的水杯都在微微颤抖。
“你催什么催!老高那边都安排好了,接应的船会准时到。你只要管好你的人,别他妈给我出岔子!”周明凯的语气阴冷得让我感到陌生。
“钱少不了你们的。但要是事情办砸了,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我周明凯说到做到!”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听对方说话。然后,他的语气忽然缓和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安抚的意味:“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老婆还在船上,不能让她起疑。先这样,到了指定地点我再联系你。”
说完,他挂了电话。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水杯从我无力的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清脆的碎裂声在安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谁?”周明凯警惕的声音立刻响起。
我吓得魂飞魄散,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当他看到是我时,脸上的警惕和阴冷瞬间褪去,换上了一副惊讶又关切的表情。
“小舒?你怎么在这儿?吓我一跳。”他快步走过来,看到地上的玻璃碎片,立刻紧张地拉起我的手检查,“没伤到吧?”
他的变脸速度快得让我心惊。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刚才那通电话,我绝对会被他此刻的温柔和关切所蒙蔽。
“我……我想过来找你。”我的声音干涩发颤。
他扶住我,眉头紧锁:“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晕船越来越厉害了?”
我看着他,看着这张我爱了八年的脸。此刻,它却让我感到无比的陌生和恐惧。我该怎么问?问他“货”是什么货?问他要“动手”做什么?
我不敢。我怕戳破了这层窗户纸,我和他之间,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明凯,”我鼓起全身的力气,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非常快,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胡说什么呢?”他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语气宠溺得像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就是公司的一些小麻烦,不想让你跟着烦心而已。”
“是吗?”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我刚才好像听到你打电话,语气很不好……是在骂人吗?”
我只能用这种旁敲侧击的方式试探。
周明凯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坦然地叹了口气,说:“唉,还不是为了原材料供应商的事。那帮家伙,坐地起价,还威胁要断供。我这不是正跟他们周旋嘛。生意上的事,难免要说几句重话,吓到你了?”
他解释得天衣无缝,合情合理。如果我没有听到“货”、“动手”、“接应的船”这些词,我一定会相信他。
可现在,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在我心上划开一道道血口。
他在撒谎。
他在对我撒谎。他用最温柔的表情,说着最冷静的谎言。
“对不起,是我多心了。”我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怕他从我的眼神里,看出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
“傻瓜。”他把我拥进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顶,轻轻拍着我的背,“别胡思乱想了。等这阵子忙完,我带你出国度假,去你一直想去的希腊,好不好?”
他的怀抱,曾经是我最温暖的港湾。可现在,我只觉得冰冷刺骨。
他还在用未来的美好承诺来麻痹我。
我靠在他怀里,身体僵硬,心里却在疯狂地呐喊:周明凯,你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你忘了你对我的承诺了吗?
他拥着我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柔声说:“走吧,我们回去。外面风大,别着凉了。”
他体贴地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用纸巾包好,扔进垃圾桶。他做得那么自然,仿佛刚才那个在电话里语气阴冷的男人,根本就不存在。
我像一个木偶,被他牵着回到了人群中。
高建军他们看到我们,又开始起哄。
“哎哟,小两口跑去说悄悄话了?真是羡慕死人啊!”
周明凯笑着骂了一句,很自然地坐下,重新融入了那片喧嚣。
我坐在他身边,感觉自己像一个孤岛。
我的丈夫,我最亲密的人,他有一个我完全不知道的、黑暗的另一面。而我,正坐在一艘满载着他的秘密和危险的船上,驶向一个未知的、黑暗的未来。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那个冰冷的通讯器。
它成了我唯一的希望。
第4章 石滩码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渐渐西沉,将海面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色。黄昏的海上很美,美得让人心碎。我却无心欣赏,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周明凯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沉默,好几次都关切地问我是否不舒服。我都以晕船为借口搪塞了过去。他没有再多问,只是让船员给我拿了毛毯,还倒了杯热水。他的体贴无微不至,却让我如坐针毡。
他越是表现得像个完美的丈夫,我就越觉得恐惧。这说明他的心理素质极好,他能完美地分割自己的两个世界:一个世界里,他是爱护妻子的好男人;另一个世界里,他是那个在电话里语气阴狠、谋划着非法交易的危险人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甲板上亮起了灯。游艇并没有返航的迹象,反而朝着更深、更偏僻的海域驶去。我的心也随着这艘船,一点点沉入黑暗的深渊。
晚饭很丰盛,有新鲜的刺身和烤肉,还开了几瓶昂贵的红酒。大家的情绪依旧很高涨,似乎都在期待着什么。只有我,食不知味,味同嚼蜡。
席间,高建军举着酒杯,醉醺醺地对周明凯说:“明凯,时间……差不多了吧?”
周明凯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点了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光芒。他对高建军说:“你先稳住大家,我去做点准备。”
说完,他起身,对我笑了笑:“我去趟驾驶舱,跟船长确认一下航线。你乖乖坐着,别乱跑。”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船舱门口。
“准备”,他要去准备什么?是准备“动手”了吗?
我的心脏狂跳不止,手心全是冷汗。我口袋里的那个通讯器,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我身边的李老板接了个电话,他听着听着,脸色微微一变,然后压低声音对着电话说:“知道了,按计划行事。”
挂了电话,他对桌上的人使了个眼色。瞬间,整个饭桌的气氛都变了。刚才还醉醺醺的几个人,眼神一下子变得清醒而警惕。他们不再高声谈笑,而是低声交谈着,时不时看向驾驶舱的方向。
这场庆功宴,从始至终,就是一场戏。而我,是唯一的、不知情的观众。
恐惧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
我站起身,对身边的高建军说:“高总,我……我不太舒服,想回船舱里躺一会儿。”
高建军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但还是点了点头:“去吧弟妹,好好休息。”
我低着头,快步走进船舱。我没有去我们的休息室,而是凭着记忆,再次走向船员所在的底层。我必须找到那个给我警告的阿姨,她或许是唯一能帮我的人。
船舱底层比白天更加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亮着。我小心翼翼地走着,寻找着那个阿姨的身影。
忽然,我口袋里的通讯器发出了轻微的震动。
我浑身一激灵,立刻躲进一个角落,颤抖着手拿了出来。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一行红色的短讯:
“海警临检,计划有变。船只立刻转向石滩码头,B计划启动。所有人清理痕迹,准备应对。”
海警临检!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原来他们做的,是连警察都要出动的大案!
石滩码头……那是什么地方?
通讯器的屏幕很快又暗了下去。但我知道,这艘船的目的地,已经不是什么安全的港湾了。B计划又是什么?是不是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我不能再等了。我必须马上下船!
我跌跌撞撞地在狭窄的走廊里寻找,终于,在一个小小的洗衣间里,我看到了那个阿姨。她正在手忙脚乱地将一些东西塞进一个大帆布包里,脸上写满了惊慌。
“阿姨!”我冲了过去。
她看到我,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是一些罐头、瓶装水和一件旧雨衣。
“你……你怎么来了?”她慌张地想把东西捡起来。
“通讯器的消息我看到了!”我抓住她的胳膊,急切地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石滩码头是什么地方?”
阿姨的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您一定要帮我!”我几乎是在哀求她,“我不想跟他同归于尽!我求求您了!”
我的眼泪涌了出来。在这一刻,所有的伪装和坚强都崩溃了。我只是一个害怕的、被丈夫欺骗了的普通女人。
或许是我的眼泪打动了她,她终于停止了颤抖。她看了一眼外面,然后拉着我躲到一台巨大的洗衣机后面,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石滩码头是个废弃的货运码头,那里很偏僻,只有一个方向通往公路,四面都是荒滩和礁石。他们想在那里靠岸,然后把‘货’转移走。”
“那海警呢?”
“他们肯定有内线,提前收到了风声。”阿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现在改道去石滩码头,就是为了躲避检查,强行交易。那里地形复杂,警察的大船不好靠近,他们想利用这个时间差跑掉。”
我听得心惊肉跳。周明凯,他到底在做什么?这简直是亡命之徒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那我怎么办?我怎么下船?”
阿姨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她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件深色的工作服和一顶帽子,塞给我:“快换上!船到码头靠岸的时候,会有一瞬间的混乱。到时候,你跟着我,我们从后勤通道走,那里没人注意。记住,千万别回头,也别去找你丈夫。从今以后,你就当没认识过他这个人!”
我颤抖着手,接过衣服。
“阿姨,您为什么要帮我?”我哽咽着问。
她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我丈夫……以前也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就是被高建军这种人带上了歪路,最后……家破人亡。我不想看到你这么好的姑娘,也走上我当年的老路。”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就在这时,船身忽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伴随着刺耳的引擎轰鸣声。游艇开始加速了。
“快!没时间了!”阿姨催促道。
我胡乱地擦掉眼泪,迅速地换上那身宽大的工作服,把长发塞进帽子里。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到一个不起眼的清洁工,只用了一分钟。
我跟着阿姨,猫着腰,在昏暗的底层船舱里穿行。我能听到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了的争吵声,显然,计划突变,他们也乱了阵脚。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什么。但我知道,我必须离开这艘船,离开周明凯。
我们八年的感情,他对我的所有好,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巨大的讽刺。那个我深爱着的、承诺要给我安稳幸福的男人,亲手将我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5章 惊心动魄的逃离
游艇在海面上疯狂地疾驰,船身颠簸得厉害,我好几次都差点摔倒。王阿姨(后来我才知道她姓王)紧紧抓着我的手,在狭窄的通道里熟练地穿行。
“抓紧了,前面就是后勤甲板。”她在我耳边低声说。
我们躲在一个巨大的排风口后面,这里能看到一小片通往外面的甲板。海风呼啸着灌进来,带着冰冷的湿气。远处,已经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黑漆漆的海岸线轮廓,想必就是那个石滩码头。
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疏星,海面和夜空几乎融为一体。游艇没有开航行灯,像一个巨大的幽灵,在黑暗中潜行。
我能听到甲板上方传来周明凯的吼声,他在指挥着什么,声音果断而冷酷,是我从未听过的语气。
“老高,让你的人把东西都准备好!船一靠岸,三十秒内必须全部搬下去!”
“小李,去船头盯着,看到接应的船打信号!”
我的心揪成一团。他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运筹帷幄的犯罪头子。
“别怕,”王阿姨感觉到我的颤抖,用力握了握我的手,“记住,机会只有一次。”
游艇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巨大的船身在惯性的作用下,缓缓地向码头靠近。那是一个破败不堪的混凝土码头,上面杂草丛生,只亮着一盏昏暗的灯,像鬼火一样摇曳。
“砰”的一声巨响,船身与码头发生了剧烈的碰撞。我看到几个身影迅速地从船上跳下去,将粗大的缆绳系在岸边的铁桩上。
“就是现在!走!”王阿姨低喝一声,拉着我冲了出去。
我们跑上后勤甲板,这里的确没人注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主甲板和码头上。我看到几个人正手忙脚乱地从船舱里搬出几个沉重的黑色箱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周明凯就站在船舷边,亲自指挥着。他穿着黑色的外套,夜风吹得他衣角翻飞,整个人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就在我即将跑下舷梯的那一刻,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来。
他的目光,像利剑一样,穿透黑暗,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尽管我换了衣服,戴着帽子,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
他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变成了震惊和不可置信。
“小舒?”
他下意识地喊出了我的名字。
这一声,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朝我看来。十几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将我钉在原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完了。
“抓住她!”高建军最先反应过来,他面目狰狞地指着我,大吼道。
立刻有两个人朝我冲了过来。
“快跑!”王阿姨用尽全身力气推了我一把。
我如梦初醒,求生的本能让我拔腿就跑。我跳下舷梯,脚踝传来一阵剧痛,但我顾不上了,只能一瘸一拐地朝着码头的另一端狂奔。
“陈舒!你给我站住!”周明凯的怒吼声从我身后传来,那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一丝我听不懂的绝望。
我不敢回头。我拼命地跑,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身后杂乱的追赶声。
码头的尽头,连接着一条通往岸上的土路。只要跑到那条路上,我就有机会逃掉。
可是,我跑得再快,也快不过那些男人。一个黑影很快就追上了我,一把抓住了我的胳M膊。
我尖叫着,拼命挣扎,用指甲去抓他的脸。
就在这时,远处的海面上,突然亮起了几道刺眼的强光,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警笛声!
“不许动!我们是海警!全部放下东西,双手抱头!”扩音器里传来威严的喊声。
追赶我的人,包括抓着我的那个人,都愣住了。他们回头看向海上,只见几艘快艇正以极快的速度包抄过来。
机会!
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咬在抓住我的那只手上。那人吃痛,惨叫一声松开了手。
我连滚带爬地向前跑去。
“别管她了!快走!”高建军大喊着,指挥着手下的人抱着箱子,企图从另一个方向逃窜。
整个码头瞬间乱成一锅粥。
我跑上了土路,回头看了一眼。
码头的灯光下,周明凯没有跑。他站在原地,没有看那些箱子,也没有看逼近的警察,只是死死地盯着我逃跑的方向。
警灯的红蓝光芒交替闪烁,映在他脸上,那张我曾经无比熟悉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震惊、愤怒、不甘,还有一丝……痛苦。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八年的夫妻情分,那些相濡以沫的日日夜夜,那些甜蜜的承诺和温暖的拥抱,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场巨大的骗局。
警笛声越来越近,我不敢再停留,转身冲进了岸边的黑暗中。我不知道王阿姨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迎接周明凯的将是什么。
我只知道,从我跑下那艘船开始,我和他,就已经结束了。
我沿着土路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再也听不见码头的喧嚣。我摔倒了很多次,身上全是泥土和伤口,但我没有停下。
不知跑了多久,我终于看到了一点光亮。那是一条沿海公路,偶尔有车经过。
我冲到路边,拼命地挥手。一辆路过的大货车,在我面前缓缓停下。
司机是个好心的大叔,看我一个女人,半夜三更浑身是伤地在路边,虽然警惕,但还是让我上了车。
“姑娘,你这是……遇到抢劫了?”
我坐在副驾驶上,浑身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黑暗,摇了摇头,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不是抢劫。
比抢劫,可怕一万倍。
第6章 尘埃落定
我没有报警。
我不知道自己是出于害怕,还是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可笑的幻想。我只是把自己藏了起来,在市区一个偏僻的角落租了一间小房子,切断了和过去所有的联系。
第二天,我在新闻上看到了那则报道。
“海警联合多部门,于昨夜在石滩码头破获一起特大走私案,抓获犯罪嫌疑人十余名,缴获价值近亿元的违禁电子产品。主犯周某、高某等人已全部落网……”
新闻画面里,周明凯和高建军被戴上手铐,垂着头,被警察押上警车。画面一闪而过,但我还是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了那晚的震惊和愤怒,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平静。
我的心,也跟着那画面,一起死了。
原来是走私。为了钱,他真的什么都敢做。他忘了自己当初的承诺,也忘了我们曾经一起吃过的苦。金钱和欲望,终究还是把他变成了他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浑浑噩噩。我不敢出门,不敢见人,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里,不是游艇上那通冰冷的电话,就是码头上他那双绝望的眼睛。
我不知道王阿姨怎么样了。她是船上的工作人员,应该会被当做证人,希望她没有被牵连。
大约过了一个月,一个陌生的号码打到了我新办的手机上。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接了。
“是陈舒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的男声,“我是周明凯的代理律师,姓张。他想见你一面。”
我握着电话的手,抖得厉害。
“我……我不想见他。”
“他有些东西,希望能亲手交给你。他说,见不见他没关系,但那些东西,你一定要收下。”张律师的语气很平静,“他还说,他已经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不会牵连到你。他说,对不起。”
最后那三个字,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最终还是去了。
在看守所的会见室里,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我再次见到了周明凯。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头发剃得很短,穿着蓝色的囚服。他看到我,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悔恨。
我们谁都没有先开口,只是隔着玻璃,静静地看着对方。
“你……还好吗?”最终,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沙哑。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对不起,小舒。”他把头抵在玻璃上,闭上了眼睛,“我不是人。我把你一个人丢在码头,我……”
“为什么?”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我们走正道,一步一个脚印。”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滑落。
“我昏了头了。”他哽咽着说,“前年,公司资金链断了,我不想让你再跟我过苦日子,就……就借了高利贷。窟窿越来越大,我没办法,高建军就找到了我,说有条快钱的路子……我本来只想做一票,就一票,把债还了就收手……”
“可我陷进去了,小舒。赚来的钱太快了,太容易了,我收不了手了。我怕了,怕回到以前那种日子,怕你跟着我受委屈。”
“所以你就骗我?”我冷笑一声,“你用骗来的钱给我买名牌包,带我坐游艇,你觉得我就会开心吗?周明凯,你知不知道,我最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我想要的,只是那个在我最难的时候,抱着我说“我们一起扛”的男人。
而不是眼前这个,用谎言和犯罪,为我堆砌出一个虚假天堂的骗子。
他痛苦地用头撞着玻璃,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这是我托律师办好的。”他从旁边拿过一个文件袋,通过小窗口递过来,“我们名下所有的合法财产,我都转到了你名下。房子,车子,还有一些存款,都是干净的。那些脏钱,我一分都没留。还有……这个。”
他递过来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签字吧,小舒。忘了我,重新开始你的生活。你值得更好的。”
我看着那份离婚协议,眼泪终于决堤。
我们八年的婚姻,就这样,以这样一种不堪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我没有拿那些财产,只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我走出看守所,外面的阳光很刺眼。我仰起头,眯着眼睛,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漫长而荒唐的梦。
现在,梦醒了。
第7章 新的启航
两年后。
我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店名叫“向阳”。日子过得不富裕,但很平静,很踏实。每天和花花草草打交道,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我用自己的积蓄,找到了王阿姨。她回了老家,过着简单的生活。那天的事,她只是被当做证人问了话,没有受到牵连。我给了她一笔钱,不多,但足够她安度晚年。她拉着我的手,哭了很久,说对不起我,如果她早点告诉我,或许……
我摇了摇头。这不是她的错。路是周明凯自己选的,谁也改变不了。
我也去监狱探望过周明凯一次,是他的律师联系我的,说他表现很好,获得了减刑。
隔着玻璃,他看起来比上次要平静许多。我们聊了很久,聊的都是过去的事,那些我们刚认识时,虽然穷,但很快乐的日子。
临走时,他对我说:“小舒,如果……我是说如果,等我出来,你还愿意……还愿意理我的话,我想重新追你一次。这一次,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干干净净的自己。”
我看着他,没有回答,只是对他笑了笑。
有些事,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有些伤口,结了疤,但永远都会留下痕迹。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我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依附于别人才能生活的小女人了。那场海上的风暴,虽然摧毁了我的婚姻,但也让我看清了生活的真相,让我学会了独立和坚强。
那天下午,花店里来了一个客人。他买了一束向日葵,说要送给自己的妻子,庆祝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我一边帮他包扎花束,一边笑着说:“真好,祝你们永远幸福。”
男人接过花,感激地笑了:“谢谢。平平淡淡才是真嘛。”
是啊,平平淡淡才是真。
我送走客人,站在门口,看着午后温暖的阳光洒满街道。海上的那艘游艇,那个叫“启航号”的名字,如今想来,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但对我来说,或许,现在才是我人生的,一次真正的启航。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满是阳光和花草的香气。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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