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殷洪这样的人，你总会忍不住想多问一句：都是一母同胞，为啥殷郊和殷洪走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有时候命运转了个小弯儿，人这一生，也就跟着拐到另一头去了。

殷洪其实是能让人共情的。他生在帝王家，父亲是残暴的纣王，哥哥殷郊更是命运多舛。母亲姜王后被害后，他和哥哥一起成了漏网之鱼。有人说他们是天命所归，有人说只是天意弄人。要不是碰上了赤精子这样的异人，他大概一辈子都只能做个亡国的冤魂。

说起来殷洪刚到太华山云霄洞那会儿，眼神都是飘的。换作你我，亲娘刚死、亲兄弟下落不明，谁还能有一颗铁石心肠呢？赤精子看他脸色惨白，心事重重，倒也没逼着他立刻学道，而是找来几个小徒弟给他解闷，甚至故意让他去后山放羊，吹风解愁。殷洪也就慢慢、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学了法术，刚开始那两年几乎没什么进步，用现代话讲，就是心里“掉线”。

但命运要让他站出来的时候，谁都拦不住。三年后，赤精子终于觉得时机成熟。这回，赤精子没给他什么深奥的教义，反倒是语重心长地和他说了：做人首先要有根本，修仙其次再说。这番话，当时的殷洪未必懂。就像很多人，年轻时都把老师父母的叮嘱当作废话，反倒更相信外头的风言风语。但赤精子还是把最厉害的宝贝都给了殷洪。人总是这样，明知道可能会被骗，还愿意把最值钱的家底递出去——也许这才叫“宠溺”吧。

说到殷洪的法宝，跟哥哥殷郊正好一南一北。殷郊玩五雷正法，雷霆万钧；殷洪靠的是一套巧门：八卦紫绶仙衣、阴阳镜、水火锋，还有那匹逍遥马。要说这些宝贝厉害也是真的厉害，每一样都能保命杀敌——可惜，用在谁手里效果全不一样。殷洪用八卦紫绶仙衣的时候，还老想着是不是出门穿得太花哨会惹人注意，这一点看着就心软，比起隔壁《隋唐》的罗成那种一身戎装杀人，殷洪真的柔多了。

临出师前，赤精子那句话让人印象深：若敢背叛誓言，自会灰飞烟灭。其实殷洪心里也明白，这表示别人都防着自己。“师父都怕我反水，那这种信任也未免太单薄了。”他默默念叨着，但终究毫无选择，只得跪地磕头立了重誓。说句掏心窝子的，讲忠诚哪有不怕将来的，尤其是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刚下山那几年，殷洪行事还算规矩。他遇上的第一个大麻烦不是名将，也不是高手，而是一伙落草的江湖兄弟，有点类似水浒里的梁山好汉。对方头领郑平、马三、胡大、苏文，是北地有名的好汉，行侠仗义。但四人见殷洪手持宝戟，衣衫光鲜，竟误以为他是搜山捕快，不由得抄家伙就冲了上来。殷洪被逼无奈，只得和他们斗了几个回合，三人被他的法宝整得五迷三道。剩下一人跪地泪说：“兄台本非凶邪，只为护弟兄无意冒犯。”殷洪见他们情深义重，顿时心软，反手用阴阳镜红面把三人救了回来。这一番折腾，倒是让四兄弟死心塌地地跟着他，把各自的山头人马也都带来投奔。

这些事说起来有点像“交朋友”剧本。他对朋友仗义，替他们出头，众人自然也愿意替他卖命。可到了要站队的时候，殷洪的头脑就乱了。西岐，父亲，师门，兄弟——每一头都拉着他，乱扯一气。

最让人脊背发凉的转折还不是敌我相争，而是申公豹的到来。申公豹这人诡计多端，眼里只有“搅局”。他私下劝殷洪，说：“父王是你爹，即使天下大乱，也轮不到你帮别人打回你家的社稷。”这话张口就来，搁咱听着都是有几分道理的。尤其那句：“等你当了皇帝，想怎么处置妲己都行。”殷洪那年说到底还不到二十岁，一身满腹恩怨和少年心气，听了这话就像情绪开关被扳了。信誓旦旦的誓言，师父的教导，都像是上辈子的旧账，一下子被他甩到了脑后。

殷洪翻旗出征，第一次拉上队伍与西岐火并的时候，狭路相逢偏偏碰见黄飞虎。说来黄飞虎在早年其实偷偷救过殷洪一命，还在宫中为他母亲求过情。那时候的殷洪，还记得对方的恩。可现在，身后千军万马，眼前形势紧逼，他也没时间多想，一个“白面”照下去，把黄飞虎和黄天化都灭了气。这一刻，外头鼓乐震天，殷洪自己却只觉得心里一阵发闷。见二人没了生气，他转而又后悔，忙把俩人救活了。黄飞虎站起来一眼认出昔日旧主，再拜不止。可惜，这段恩义不过弹指一瞬。

有些人，不是没有良知，就是太软弱，撑不起更大的格局。殷洪其实嘴上喊着“大义”，心里却总割舍不下骨肉的羁绊，一遇到厉害的人劝一句就动摇。这种犹豫反复，影响了很多决定。

说到跟师父翻脸那场，大多数人以为是殷洪的逆反成性。可那会儿，赤精子披着道袍，语气比谁都硬：“你忠孝两难兼得，非要执迷不悟？”殷洪膝盖发软，还是强撑着说：“师父既然赐我法宝，就是成全我的自决。”俩人一个沉痛，一个倔强。最后赤精子忍着泪动手，放他三招。殷洪大叫一声，居然用阴阳镜反手照向师父，这一刻像极了叛逆少年举刀砍亲爹，就是那种极致的尴尬。赤精子摇摇头，闪身遁走。有人看着可能觉得两人都“戏太多”。但历史总是如此：没有对错，谁都有不得已。

后来，西岐阵前又来了观音的前身慈航道人，还有广法天尊。他们和赤精子一起设局，鼓动殷洪中计。等殷洪走进太极图里，看到母亲和生前亲人，一时心肠全软了。他哭得撕心裂肺，跪地求师父饶命。赤精子终究也只是个“凡心未灭”的道长，捂着脸悄悄掉眼泪。慈航道人看见了，说：“天命已定，强求不得。”这一句下来，谁也动不了了。赤精子只好硬着头皮，把殷洪化成了一缕飞灰。战场上的风，吹得人心头发凉；老师徒弟，今生一别，天人两隔。

至此，殷洪的命数画上句点。师父一场救命恩情、哪吒黄飞虎的宽仁、朋友兄弟的忠诚，到了最后都变成了虚无。看似豪华的法宝、誓言、前程，没能让他逃出内心的纠结。我们常常说，身在权贵之家，注定了一生左右为难。殷洪遇上的那些选择，未必就比我们今天的容易。年少时的他，一腔狐疑和善良，最后全成了笑柄——但他流下的眼泪、跪地的那一刻，又多少让人觉得可怜。

天命如此，还是人心本如此？走过一遭，你会不会觉得，这齐天的仙力、至尊的地位，最后留下的也许就是无尽的后悔。你信哪一种？或者你，会不会做出不一样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