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篱笆花园攻略(祛 魅)

逃出篱笆花园攻略(祛 魅)

admin 2025-11-01 看点 1 次浏览 0个评论

祛 魅

朱效学

上世纪八十年代,考上了离家15华里的公社初中尖子班——金陵中学上初一。沿着乡村小道,有时踩垡子,有时经过宽阔的大沟,蓝天白云,青草萋萋,感觉走得很快,实际上时间却很漫长,颇有些“山长水阔,行了一程又一程”的意味。

同行者有两三人,其中有本村的乐意(后考上军校),有邻村的传福(后为某银行的经理)。他俩比我大一两岁,见识比我高,一路说说笑笑,有时也比赛背一背学过的课文,没有觉得多疲乏,就到了学校。

金陵中学之所以不直接称为初中,是因为不久前还是高中和初中合在一起的完中。虽然当时高中已撤,但神韵、内涵,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不减,被称为金陵公社的高等学府。两扇白色大铁门,高大的门楼,主干道两旁蓊蓊郁郁的法桐树,有着农家院见不到的景象和独特韵味。

八十年代初,绝大部分学生是不能通过考试实现参加工作“吃公粮而非交公粮”这样一个“鲤鱼跳龙门”的理想的。能进入公社学校的尖子班,也就意味着以后考上学深造的可能性在不远处等着呢。每当星期天下午离家到公社上学,邻人俨然觉得是一位未来大学生在启程远方呢。来回往返家校这点脚力与田间的辛苦劳作相比,简直连提鞋都不如。

到了学校,发现任课教师无一例外都是公办教师,与小学时清一色民办教师正好相反,老师们着装干净、整洁、洋气,谈吐显得知识渊博、气象万千。兴奋、自卑与怯懦、高山仰止等复杂情感油然而生。很快,这一切便湮没无影,匆匆忙忙的初中生活便填塞覆盖年少多思的身心。

初一教室的东南便是全校共用的男女厕所,厕所和教室之间是一条弯曲而光溜的小道。小道旁边,是一片大的空闲地,夏天便是郁郁葱葱的苘麻地——有苘,也有麻。苘的茎杆碧绿,浑身挑着心形的巨大的苘叶,擎着一簇簇像小磨盘似的托盘,里面包裹着叫做“苘勃喽”的种子。麻的茎杆显得很劲飒,麻叶碎小,麻叶遮不住茎秆,比苘棵显得高挑,神采奕奕。苘和麻沤淹一阵后,经过晾晒,表皮的纤维就凸显出来。连绵的秋雨与漫长的冬夜,是有闲的人消遣的良辰佳日,在勤劳的农人手里,这些纤维变成了粗粗细细、长长短短的绳子,拉到集市上就成了换钱的商品。成片的苘麻连成大片,密不透风如同翠竹,在夏日阵阵知了的欢快的鸣叫声中摇曳。小道上完全没有光亮,厕所也没有电灯。只是远远地借来了教室的些微灯光,这段路才不显得那么岑寂、幽暗。

这条小路见不到人悠哉悠哉踱步,都是一路疾行——甚至小跑——飞驰而过的。时间是这么紧凑,学习是这么酣畅淋漓,学习后的充实与甘甜,让人生体验得这么充实和幸福。学习中体验的幸福、充实与快乐,是其它口腹之快、游览之乐等无法比拟的。虽然人生体验丰富多彩,不同环境、不同境遇下足可回归自我,抚慰吾心,但有这样一种深刻别样的人生体验亦足以慰藉人生,畅舒幽情了。

晚上就寝的时候,尖子班男生三十来人将各自从家里拉来的木床在空教室里一溜排开,大家从远远近近的村庄汇聚到这里,铺上是芦苇席,花花绿绿、半新不旧的被褥。

大家年龄不一,有的年龄十一二岁,有的甚至少年老成,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房梁下悬挂着的是昏黄的电灯泡,眨巴着慵懒的困眼,看着这群小伙子像群不倦的飞鸟叽叽喳喳。我在这个阶段,却木讷少言,常常一上床,同学们的喧闹、开心与不开心、张家长李家短都与自己无缘,很沉很沉,像一条鱼儿很快坠入大海的深处,跌进黑甜的梦乡,酣然入睡了。

一个小老头样的同学睡前经常津津有味讲一些夫妻笑话,希冀逗人一乐,显示自己的博学。

说的是曾经有一对老年夫妇寒冬腊月及早上床歇息。两个毛贼夜深人静时蹑手蹑脚潜进房门。老妪正手捏把攥着老翁的蛋子,一会手一松,滑落一个蛋子。欲捡拾时,两个蛋子竟一起失落,手中只剩下松松软软的蛋皮,口中喃喃自语——

“两个都来了!”

“一个跑了!”

“另一个也跑了。”

两个毛贼虽然身强力壮膀大腰圆,但心虚胆怯得像刚轧出来的棉绒子,踩上去如同无根的浮萍,摇摇晃晃。老妪声音虽小,毛贼听来,却如同响鼓重槌,晴天霹雳。听闻第一句时,心头一紧,第二句时拔腿欲跑,第三句时,两贼撒丫子就跑,跌跌撞撞,逃离了篱笆子屋。

老翁老妪享受着快乐的二人世界,对 毛贼内心翻江倒海的心理斗争浑然不觉。又说了一句——

“两个都跑了!”

这时室友们有的嘿嘿一笑,有的没有丝毫回应,这位老同学也觉意趣阑珊,倒头便沉沉睡去。伟大的演讲家譬如东瀛安倍晚年在街头兴致勃勃推销自己的政治主张,犹如“平地抠饼,对面拿贼”,考的是真功夫。不怕人反驳、质疑、抨击、咒骂,就怕没有人理睬,这才是鼓动家真正的失败。何况老同学当初面对的一群不懂人事、不解风情的一众小男孩呢。

朔风呼啸,月明星稀,苍穹下金陵中学一派银装素裹,静静地在天地间睡着了。殊不知,学校办公室西头大头间,却还亮着明亮的电灯。我和另一位同学在静静地听当时的校长——我的地理老师——后来分管教育的副县长袁英杰在侃大山呢。

硕大的办公室只有袁校长一人在办公。袁校长个子高高的,眼神亮亮的,言谈蕴藉、吐属博雅,意味含蓄隽永,让人惊异世界还有这样一个博学的人。我怎么有缘深夜跑到这里听他老人家聊天呢?原来夜里要有人值班,班主任便安排我与另外一个同学偶尔随校长晚上巡夜。到公社读书前,我见到的,多是没有读过书的大老粗,方言土语、家长里短、妇姑勃谿、邻里斗气、节气收成等占据了谈天的内容。袁校长向我们谈起了《红楼梦》,津津有味地谈起了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这真如梵语纶音、醍醐灌顶,给我揭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袁老师的话语就是光,让我兴奋、眩晕、模模糊糊,让我感到书籍里面的瑰奇,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我们随袁校长在校园巡视,他高大伟岸的背影让人感觉那么得笃定、坦然、一往无前。当时和这么一位大人物在一起行走,光荣和自豪充溢心间,只觉兴奋与新奇,丝毫没有疲乏、寒冷。走在铺满薄雪的小道上,三个人脚下簌簌有声,“咯吱咯吱”非常清脆。月亮将清辉静静地洒向房顶、操场、小路,庭院一片洁白明亮。各个旮旯角落全部转到,寒风刮脸,脚下身上却觉得热乎乎的。来到了教师居住区,教师宿舍是带长长厦檐的一长趟平房,前面院子里用青砖砌成的花坛。独占整个花坛的一颗雪松忘记季节的转换,如同夏日,伸展枝桠,松针密集,好似一把把小扇子,挑着繁星般亮闪闪的冰晶,大地一片洁白,亮如白昼。这时,教师宿舍的一扇门突然打开,一位年轻的男教师披着军大衣,站在厦檐下的高台上正对着庭院小解。

水势磅礴,飞流四溅。一地霜雪的地面上,泛着白白的光,腾起一阵阵水雾的蒸汽,天地间一片氤氲,似乎将他烘托、包裹、托举,飘飘洒洒,羽化成仙。这就是我仰视羡慕、有学问吃公家饭的老师啊!原来,我所仰望的公家人举手投足、待人接物与我这个来自偏远小村庄的学生也是莫名其妙得有一样的举止、一样的水平。从此自信的力量和见识似乎提高了不少。

作者简介:

朱效学,1971年人,1993年毕业于徐州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为丰县欢口中学(四星级)副校长,语文教师,江苏书法家协会会员,徐州市作协会员。1999年6月在《徐州日报》文化版发表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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