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了灵堂的死寂，像一把尖刀插进闻亦舟早已麻木的神经。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刘总监”，眉头下意识地皱起。三天，母亲从病危到离世，再到今天设灵，他手机里这个名字的未接来电，已经累积到了九十九个。

他划开接听，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刘总监。”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刘崇明尖利而不耐烦的咆哮：“闻亦舟！你妈死了，不是项目死了！给你三天假已经是天大的恩赐，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公司！‘天枢’系统出了点小问题，你半小时内不到，就等着卷铺盖滚蛋！”

“嘟……嘟……嘟……”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闻亦舟缓缓放下手机，看着母亲的黑白遗像，照片里的母亲笑得温柔慈祥。他眼眶一热，对着遗像深深鞠了三躬。

“妈，儿子不孝，不能再陪您了。”

他脱下孝服，换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转身走出了这间弥漫着死亡和悲伤气息的小屋。

半小时后，当闻亦舟带着一身寒气和疲惫踏入“创世纪科技”公司的大门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他身上，那眼神里混杂着怜悯、嘲讽和幸灾乐祸。

他的直属总监刘崇明，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工位上，一脸的鄙夷。

“哟，我们的孝子回来了？怎么，不给你妈守灵了？”刘崇明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技术部都听得清清楚楚。

闻亦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自己的电脑前，准备开始工作。他现在只想尽快解决问题，然后回去继续为母亲守灵。

“急什么？”刘崇明一脚踩住他的椅子，将一张纸“啪”地一声甩在他脸上，“先把这个签了！”

纸张轻飘飘地落下，闻亦舟捡起来，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张处罚通知单，白纸黑字，无比刺眼——

“员工闻亦舟，无故旷工三日，罔顾公司纪律，对‘天枢’系统核心迭代项目造成严重且不可逆的延误，经公司高层决议，处以七十万元人民币罚款，即日生效。”

七十万！

为了给母亲治病，他已经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公司不仅没有一句慰问，反而给他开出了这样一张天价罚单！

“刘总监，我请的是丧假，不是旷工。”闻亦舟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丧假？”刘崇明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公司规定里有这条吗？我批准了吗？闻亦舟，别给脸不要脸！为了你妈那点破事，耽误了整个项目的进度，你知道这会给公司带来多大的损失吗？罚你七十万，都是轻的！”

周围的同事们低声议论着。

“太惨了吧，刚死了妈，还被罚七十万……”

“惨什么？谁让他技术牛呢，刘总监早就看他不爽了，正好抓到把柄。”

“就是，没了妈也不能耽误项目啊，CEO马上就要拿这个项目去谈千亿投资了，他这不是顶风作案吗？”

这些话像一根根钢针，扎进闻亦舟的心里。他抬头，环视着这些朝夕相处的同事，他们的脸上，没有同情，只有冷漠和麻木。

【情绪钩子】为母奔丧，却被公司罚款70万！极致的亲情悲痛与职场不公交织，瞬间点燃了闻亦舟心中最后一点名为“归属感”的火苗，然后将其彻底烧成了灰烬。

就在这时，公司的大门被推开，CEO卓远航在一众高管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意气风发。

“各位同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卓远航声音洪亮，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就在刚才，我们已经和跨国巨头‘苍穹集团’达成了初步协议！三天后，他们的考察团将亲自前来考察我们的‘天枢’系统，一旦通过，一笔千亿级的战略投资就将注入我们公司！”

整个办公室瞬间沸腾了！

千亿投资！这是足以改变公司命运的巨大机遇！

刘崇明立刻像条哈巴狗一样凑了上去，谄媚地笑道：“卓总英明！这都是您领导有方！您放心，‘天枢’系统这边万无一失，我亲自盯着，保证在苍穹集团来之前，把它优化到最完美的状态！”

卓远航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角落里拿着罚款单、脸色惨白的闻亦舟身上，眉头一皱：“那是谁？怎么回事？”

刘崇明立刻转身，指着闻亦舟，义正词严地告状：“卓总，就是这个闻亦舟，自以为是技术核心，竟然敢在项目冲刺阶段玩消失！我正要按公司规定严惩他，以儆效尤！”

卓远航只是冷冷地瞥了闻亦舟一眼，就像在看一只无关紧要的蚂蚁。“处理得好。公司不养闲人，更不养没有集体荣誉感的废物。”

说完，他便带着高管们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仿佛多看闻亦舟一眼都是在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废物……

这两个字，像一记重锤，彻底砸碎了闻亦舟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他在这家公司奋斗了五年，从一个实习生成长为核心程序员。整个“天枢”系统，从底层架构到每一行核心代码，全是他一个人呕心沥血的杰作。他为了项目，连续一个月睡在公司，累到胃出血。可到头来，在这些高高在上的管理者眼中，他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牺牲和羞辱的工具。

他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凄凉。

刘崇明见他发笑，脸色一沉：“你笑什么？疯了？赶紧把字签了，然后滚去干活！告诉你，‘天枢’系统要是再出一点问题，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闻亦舟没再争辩，他拿起笔，平静地在罚款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无视刘崇明催促的眼神，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击了几下。

一行代码，一条指令，被发送到了一个隐秘的云端服务器。

——【Morpheus，确认离职，‘灵魂密钥’协议启动。】

——【协议确认。‘天枢’系统静默倒计时：71小时59分59秒。】

做完这一切，他关掉手机，面无表情地开始收拾自己桌上那点可怜的个人物品——一个水杯，一本技术手册，还有一张他和母亲的合照。

刘崇明见状，愣了一下，随即讥讽道：“怎么？想辞职？可以啊！先把七十万赔了再说！不然你走到天涯海角，公司的法务部也会让你把牢底坐穿！”

闻亦舟充耳不闻，将所有东西装进一个纸箱。

他抱着纸箱，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奋斗了五年的地方。

那些曾经的同事，此刻都低着头，假装忙碌，不敢与他对视。

他一步一步，平静地走向大门。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外面的阳光里。

闻亦舟离开公司仅仅两个小时后。

技术部内，负责接手他工作的程序员张伟，对着满屏幕的代码抓耳挠腮，额头上全是冷汗。

“奇怪了……后台数据流怎么突然卡顿了？延迟率暴增了30%！”

“我这边也是，好几个功能模块频繁报错，根本没法正常调用！”

“见鬼了，我查了系统日志，没有任何错误记录，就像……就像系统得了慢性病一样，在慢慢衰竭！”

刘崇明正在办公室里喝着茶，畅想着千亿投资到手后自己升职加薪的美好未来，听到外面的吵嚷声，不耐烦地走了出来。

“嚷嚷什么！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公司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张伟快哭了：“刘总监，不是我们不给力啊！这‘天枢’系统的底层架构太复杂了，很多地方的逻辑我们根本就看不懂！现在出了问题，就像一个精密钟表坏了，我们连外壳都打不开，怎么修啊！”

“废物！”刘崇明怒骂一声，亲自坐到电脑前。他看着那些天书般的代码，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虽然是总监，但技术早已荒废，平时全靠压榨闻亦舟来出成绩。

“给闻亦舟打电话！让他滚回来解决！”刘崇明气急败坏地吼道。

一个员工弱弱地回答：“打了，刘总监……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那就打他家里的电话！”

“也……也关机了。”

“那就去他家找！”

“他家就他和他母亲两个人，现在……他应该在殡仪馆。”

刘崇明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总不能追到殡仪馆去抓人吧？

“慌什么！”他强作镇定，“不就是一个小小的BUG吗？闻亦舟能写出来，我们这么多人，还解决不了？加班！今晚谁也别想走，问题不解决，谁也别想下班！”

然而，他太天真了。

这根本不是BUG。

这是“天枢”系统，在它的创造者离去后，开始走向死亡的哀鸣。

……

第二天，当太阳照常升起时，“创世纪科技”却陷入了一片黑暗。

“天枢”系统的问题，在一夜之间全面爆发。

“报告卓总！销售部CRM系统崩溃，所有客户资料无法读取！”

“报告卓总！物流部调度系统瘫痪，全国上百个仓库的货品无法出库！”

“报告卓总！财务部结算系统报错，所有线上支付渠道全部中断！”

一个个坏消息如同雪片般飞进CEO办公室，卓远航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

公司的业务几乎完全依赖于“天枢”系统，如今系统瘫痪，等于公司的四肢和大脑同时被废了！

“刘崇明！”卓远航发出一声怒吼，“给我滚进来！”

刘崇明连滚带爬地跑进办公室，浑身抖得像筛糠：“卓……卓总……”

“这就是你跟我保证的万无一失？”卓远航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狠狠地砸在刘崇明脚下，摔得粉碎，“千亿的投资！苍穹集团的考察团明天就到了！你现在告诉我系统瘫痪了？”

“卓总，不关我的事啊！”刘崇明吓得魂飞魄散，为了推卸责任，他想也不想地把脏水泼向了闻亦舟，“是闻亦舟！一定是他！他怀恨在心，离职前在系统里植入了病毒！他就是个商业间谍，是竞争对手派来搞垮我们的！”

“闻亦舟？”卓远航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他根本不相信一个底层员工有这么大的能耐，但他现在需要一个替罪羊，一个发泄怒火的对象。

“我不管他是谁！”卓远航咆哮道，“法务部！立刻报警！就说闻亦舟涉嫌窃取商业机密和恶意破坏公司财产！另外，动用所有关系，给我把他从地底下挖出来！我要让他这辈子都在监狱里度过！”

一声令下，整个“创世纪科技”都动了起来。

公司的法务团队立刻向警方报了案，一张针对闻亦舟的“通缉令”在业内迅速传开。卓远航甚至动用了私人关系，联系了安保公司，全城搜寻闻亦舟的下落。

一时间，闻亦舟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小程序员，变成了一个被全城“通缉”的重犯。

然而，他们注定一无所获。

此刻的闻亦舟，正安静地坐在城郊的一座墓园里。母亲的骨灰已经下葬，他买了一束她最喜欢的白色雏菊，放在墓碑前。

他的新手机上，不断弹出各种新闻推送。

《创世纪科技系统遭黑客攻击，或面临全面瘫痪！》

《震惊！创世纪科技核心员工离职前恶意破坏系统，已被警方立案！》

他看着这些新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愚蠢的人，总喜欢用自己浅薄的认知，去揣测他们无法理解的世界。

他们以为这是病毒，是破坏。

他们根本不知道，“天枢”本身，就是一个生命。而他，是赋予这个生命灵魂的人。

主人离去，灵魂消散，躯壳自然会走向腐朽。这无关破坏，这是规则。

与此同时，“创世纪科技”总部大楼，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卓远航不惜血本，花五百万重金从国内最顶级的网络安全公司“神盾局”请来了一个专家团队，对“天枢”系统进行抢救。

带队的，是业内赫赫有名的技术大牛，代号“黑鹰”。

黑鹰带着他的团队，在机房里奋战了整整十个小时，脸色却越来越凝重，从最初的自信满满，到后来的惊疑不定，最后变成了深深的震撼和敬畏。

会议室里，卓远航和一众高管焦急地等待着结果。

“怎么样了，黑鹰先生？找到病毒了吗？”卓远航急切地问。

黑鹰摘下眼镜，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嘶哑地开口：“卓总，这根本不是病毒。”

“不是病毒是什么？难道系统会自己瘫痪？”刘崇明跳出来质疑。

黑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像在看一个白痴：“这不是瘫痪，这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自毁’协议。整个系统的底层代码，被一种极其复杂的算法加密和链接，它们就像一个有生命的神经网络。现在，这个网络正在从最深处开始，逐层断开连接，释放自己占用的资源。这个过程……不可逆，也无法阻止。”

“什么？”卓远航猛地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没救了？”

“除非……”黑鹰顿了顿，眼中流露出狂热的崇拜之色，“除非能找到创造它的人。卓总，恕我直言，创造这套系统的人，绝对是世界级的编程天才！不，是神！这种架构思想，这种代码艺术……它已经超越了技术的范畴，简直就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他激动地打开投影，屏幕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代码。

“你们看这里，他用了一种‘仿生神经元’的算法，让系统具备了自我学习和进化的能力！还有这里，‘量子纠缠’式的加密方式，任何强行破解的企图，都会导致数据链瞬间崩塌！这……这简直就是上帝之手！”

一众高管听得云里雾里，但他们都看懂了黑鹰脸上那种近乎朝圣的表情。

“我们……我们公司的技术部，有这么厉害的人？”一个副总难以置信地问。

“不可能！”刘崇明立刻反驳，“我们公司的程序员，水平我最清楚，都是一群……”他本想说废物，但看到黑鹰冰冷的眼神，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黑鹰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个人，绝不可能默默无闻。这种鬼斧神工的架构风格，我只在一个地方见过……在国际顶级黑客论坛上，一个被封为传说的存在。”

他深吸一口气，用无比敬畏的语气，说出了那个代号。

“Morpheus（墨菲斯）。”

“墨菲斯？”卓远航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眉头紧锁。

黑鹰解释道：“他是近五年来全球AI算法领域最神秘、最顶尖的大神，无人知其身份，无人知其样貌。传说他凭一己之力，就足以抗衡一个国家的网络安全体系。黑市上，他一个小时的咨询费用，就高达一百万美金，而且有价无市。”

一百万美金一小时！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刘崇明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可能……我们公司怎么会有这种大神？我们的员工，工资最高的……也没超过五万块啊！”

卓远航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猛地回头，死死盯着人事部总监。

“去！把闻亦舟的入职档案给我调出来！所有的！包括他大学时的所有项目和论文！”

十分钟后，一份电子档案被投射到了大屏幕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档案的最下方，一行毫不起眼的备注上。

【大学期间，独立开发代号为‘Morpheus’的初级人工智能模型，获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ICPC）金奖。】

轰！

整个会议室，仿佛被一颗无形的炸弹引爆了。

所有人的大脑，都陷入了一片空白。

闻亦舟……就是墨菲斯？

那个他们月薪三万，被刘崇明当狗一样使唤，因为奔丧就被罚款七十万，最后被他们像垃圾一样赶出公司的底层员工……

竟然就是那个在黑市上一个小时咨询费就高达百万美金的……神秘大神？！

这个反转，比任何好莱坞大片都来得震撼，来得荒谬！

卓远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他引以为傲的商业头脑，此刻显得像个天大的笑话。

他亲手，将一尊行走的神，逼成了自己的死敌。

刘崇明的身体晃了晃，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他想起了自己对闻亦舟的种种羞辱和打压，想起了自己是如何把他踩在脚下，抢走他所有的功劳……

他得罪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啊！

“找！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卓远航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悔恨而变得嘶哑扭曲，“取消罚款！恢复职位！不！给他副总裁！给他股份！只要他肯回来，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然而，太迟了。

距离“天枢”系统彻底锁死，只剩下最后的24小时。

而闻亦舟，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已中断，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创世纪科技”陷入了成立以来最大的恐慌。股价开始暴跌，合作伙伴纷纷打来电话质问，员工人心惶惶。一座看似坚固的商业大厦，正在从根基处，一寸寸地崩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72小时倒计时的最后一小时。

“创世纪科技”总部顶层的豪华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苍穹集团的考察团已经到了，以一位气质冰冷、容貌绝美的年轻女人为首。她就是苍穹集团亚太区的执行总裁，秦晚晴。

秦晚晴和她的团队，安静地坐在会议桌的一侧，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手足无措的卓远航等人。

而在会议室正中央的全息投影上，没有展示“天枢”系统的强大功能，只有一个巨大而醒目的血红色倒计时。

【00：59：37】

每一秒的跳动，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卓远航和所有高管的心上。

公司的股价，在开盘后的一小时内，已经雪崩式下跌了40%，蒸发了数百亿市值。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卓远航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他知道，就算今天能侥幸躲过一劫，失去了信誉的“创世纪”，也将在资本市场被彻底抛弃。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实习生林晓，鼓起勇气，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卓……卓总！”她手里攥着手机，激动得脸都红了，“我……我好像有闻工的联系方式！”

什么？！

绝望中的卓远航，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冲过去，一把抢过手机：“在哪里？快！”

“是……是闻工之前用我的手机帮他点过一次外卖，外卖APP里……有他的新号码记录！”林晓紧张地说。

卓远航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手机。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

在整个会议室，包括秦晚晴在内的所有人注视下，他打开了免提。

“嘟……嘟……嘟……”

每一声等待音，都像一场凌迟。

终于，电话被接通了。

一个平静到冷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伴随着阵阵海浪声。

“喂？”

是闻亦舟！

卓远航激动得差点跪下，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闻……闻大神！墨菲斯先生！是我，卓远航！之前的一切都是误会，是我们的错！我们向您道歉！”

电话那头的闻亦舟，正赤着脚走在柔软的沙滩上，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看着远处的海鸥，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卓总有事吗？”

“有事！有大事！”卓远航语无伦次，“求求您，快回来吧！公司不能没有您！那七十万的罚款我们撤销！不，我们赔偿您七百万！七千万！只要您开口！公司的副总裁，技术部CTO，还有10%的股份！只要您点头，现在就生效！”

他开出的条件，足以让任何一个打工者疯狂。

然而，闻亦舟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说道：“让刘崇明总监接电话。”

卓远航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把手机塞到早已吓傻的刘崇明手里，对他使着眼色，用口型无声地嘶吼：“求他！”

刘崇明哆哆嗦嗦地接过手机，还没开口，就听到闻亦舟冰冷的声音传来。

“刘总监，你之前说，我妈死了，也不能耽误项目，对吗？”

刘崇明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不……不是的，闻工，那是我胡说八道，我嘴贱，我……”

“现在，”闻亦舟打断了他，“打开免提，对着会议室里的所有人，为你说过的话，给我母亲，道歉。”

什么？！

刘崇明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当着CEO、所有高管，还有苍穹集团考察团的面，为一个死人道歉？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求助地看向卓远航。

卓远航的眼神，却像刀子一样，恨不得把他活剐了。他一把抢过手机，对着刘崇明低吼：“照他说的做！不然我让你全家都从这个城市消失！”

巨大的恐惧压垮了刘崇明最后一丝尊严。

他颤抖着，对着手机，用一种比哭还难听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对……对不起……我……我不该……不该侮辱您的母亲……我错了……我……我不是人……”

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总监，此刻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秦晚晴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玩味。

电话那头，闻亦舟听完了道歉，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他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像一把冰锥，刺进了卓远航和刘崇明的心脏。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规则做什么？”

“再见。”

说罢，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嘟——”

忙音传来，像死神的宣判。

卓远航和刘崇明，彻底僵在了原地。

也就在电话挂断的那一刻，会议室中央的全息投影上，血红色的倒计时，正好跳到了——

【00：00：00】

刹那间，投影熄灭。

整个“创世纪科技”总部大楼，所有的电脑屏幕，瞬间变成了漆黑一片。

“天枢”系统，这颗支撑着百亿帝国运转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千亿合作，彻底泡汤。

……

一周后。

关于“创世纪科技”的新闻，震惊了整个商业圈。

因核心系统永久性瘫痪，信誉破产，导致资金链断裂，“创世纪科技”在短短三天内就宣布了破产清算。

最终，苍穹集团以一个低到令人发指的价格，收购了“创世纪”所有的有效资产和技术专利。

原CEO卓远航和技术总监刘崇明，因重大决策失误给公司带来毁灭性打击，被董事会联合起诉，不仅被清除了所有股份，还背上了数十亿的巨额债务，从云端跌落泥潭，狼狈不堪。

这些，闻亦舟都只是在新闻上看到的。

他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在海边租了一栋房子，每天看潮起潮落，云卷云舒。母亲的离世和公司的背叛，曾让他心如死灰，但现在，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自由。

这天下午，他正躺在沙滩椅上，享受着温暖的阳光，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不远处。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白色职业套裙，身姿卓越的女人走了下来。

正是秦晚晴。

她走到闻亦舟面前，递出了一份文件和一支派克钢笔。

“闻先生，或者，我该叫你墨菲斯先生？”秦晚晴的声音清冷而悦耳，“自我介绍一下，苍穹集团，秦晚晴。我找了你很久了。”

闻亦舟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气场强大的女人，并未感到意外。

“找我做什么？”

“邀请你，成为我的合伙人。”秦晚晴将文件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创世纪’虽然倒了，但‘天枢’的价值，在我看来，远超千亿。我收购它，只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得到你，以及你的作品。”

“‘天枢’已经死了。”闻亦舟淡淡地说。

“不。”秦晚晴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它的灵魂，还在你这里。我给你最高的权限，最自由的环境，最顶尖的团队，以及公司30%的原始股。我只有一个要求——让‘天枢’，以更强大的姿态，重生。”

闻亦舟看着她，这个女人，有着和他一样对技术的极致追求，和远超卓远航的野心与魄力。

他沉默了片刻，拿起了那份协议，翻开。

在最后一页，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作愉快。”

一个月后。

原“创世纪科技”大楼，已经换上了“苍穹科技（亚太）”的崭新招牌。

闻亦舟以新公司首席技术官和执行合伙人的身份，重返这里。

他上班的第一天，乘坐着秦晚晴的专车抵达公司楼下。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身影，立刻点头哈腰地跑过来，为他拉开车门。

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憔悴、苍老而又充满恐惧的脸。

是刘崇明。

他显然也认出了闻亦舟，身体抖得更厉害了，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闻……闻总好！”

闻亦舟的目光，平静地从他身上扫过，没有停留，没有言语，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径直走进了那座属于他的新帝国。

阳光下，刘崇明僵在原地，看着闻亦舟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后，终于支撑不住，缓缓地瘫软在地，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绝望。

他知道，他与闻亦舟之间，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天，他亲手将一张七十万的罚款单，甩在了一个神的脸上。